霜清玉塞,云飞陇首,风落江皋。
梦到凤凰台上,山围故国周遭。
我会在这里再度遇见谁?或者我会在这里停留的时间里,再度记得什么?
远此比久的那一刹那里,我只是待在原地里,目送着,三哥从上车,到离去。而此后多少的岁月之中,无论多么艰难下,每每回忆起这些时,总是能记得,民国二十三年间,我在他乡重逢于三哥时,三哥的笑颜,三哥的安慰,三哥支持我的力量,还有三哥那些至今还停留在耳畔的话。
他说,“吾妹放心,三哥不会有事情。”
他说“在这样的选择下,当上军人后,仿佛才有了一种新的生命感知。”
他说“当初选择的时候,万分艰难,对不起家里的所有人,对不起,孔家的列主列宗,甚至不能够在爹娘面前尽孝,都是惭愧,但是于国家来说,他说没有对不起。”每当我脑海里涌出这些话时,每每我都是泪水的肆意漂流着,可是不仅仅我明白其中怎样的含义,我想南京家里也会明白于三哥的选择,而这些话,仿佛也是当初的二哥所有的心声。
以前在锦州时,阿梦拉着我的手说的那些言语时,我只是懵懂着,却不曾想到,两年时间,飞逝而过,除了这个世界每天每天都在改变外,还有太多太多的,其中个把缘由,经历,仿佛让我一瞬成长起来,并且真切的明白所有的,那些个“含义”。
我只是从不知道,有一天里,生命的流逝在我眼前,这般的真切,我只是从未了解到,原来一个生命的鲜活到死亡只在一瞬间,我只是从不明白,原来能见过一面的人,很可能此生都不复再度遇见了。我只是,只是没有......
近些日子以来,生活都是一片的宁静,在江南的八月终期里,我们上海的护士志愿小组,也都整理好了自己的行囊,递交了在杭州红十字医院的工作,很快很快的,我们又再次的踏上了回到上海的日子。
临行前,短暂的告别,在这个时间里,都格外显得悲伤,浓重。而与二花的告别,甚至有一秒间让我如临决堤一般,无法自拔着,我们久久相拥在一起,其中的酸甜苦辣,心酸滋味,只在短短的眼神交汇中,就有了深深的共鸣,并且我答应了她,回到上海就给她写信,每一段时间就邮寄过来,不会间断,不会停留,生生不息,直至覆灭。
在离开了杭州后,告别了一众的在杭州结交的几个朋友后,如期的时间里,回到了上海,而慢慢的时间也带来了九月一期,除了繁忙的学业外,在医院的每周工作,还有孤儿院的看望小朋友,剩下的时间里,所剩甚少,却连着几日里,睡了安稳的觉,但除了这些,在九月的时光间,我还登陆了倩倩的回归上海。
“家里,家里,还好吗?”彼时,我正窗口处,手里好似漫不经心的翻着书,但心里却满是忐忑与不安。
“恩,托你的福,这次我也没有定亲。”倩倩在一旁边整理着行李,边说道,声音缓缓,看不出一分的情绪。
“你也没有吗?”我带着一些的惊讶回过头看着她说道。
“恩,家里其实都闹翻了,不过,万幸你不在。”倩倩说着话时,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我放下了书,连忙着急的问道。
“阿笙,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仔细的听好,你记得就好,不要去告诉任何人,家里人也不行。”倩倩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向我走了过来,慢慢的坐在我旁边认真的说道。
“你要说什么。”随着倩倩认真严肃的一句话,不知怎地了,我的心,也跟着咯噔着。
“姥姥病了,姑妈也跟着病了。”倩倩轻轻的说道。
“为什么啊!是因为我吗?我吗?”我带着一种自责的心开口道。
“不光是这个,阿笙,我毁了亲。”倩倩一字一句的看着我说道。
“那个人,他虽然不是我钟情的,但他是个好人,我和他不同,所以,我当面毁了亲,并且,我对姥爷说,我对爷爷说,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什么!那你要去哪里?到底为什么?”我着急的问道。而倩倩只是淡淡的表情,好似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可我此时却明白,她的心正在滴血一般,以前倩倩也都是这样的,从不大喜大哀,但是,她心里的伤疤是怎么样子的,在一起生活久了,我却要比别人看得的更明白。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突然看着她认真的问道。
“不是,阿笙,其实我和你们的路子都是不一样的,从很早很早之前,就不一样,我想我过不了相夫教子的生活,我的人生里,除非是敌人都被打跑了,不然我不会有任何的归宿。”倩倩看着我缓缓的说道。
“那家里,到底怎么了?”我连忙着急的问道。
“因为我们这些小辈都不听话吧,我只是呆了几日就走了,所以各种细节,我也不清楚。”倩倩说道。
“你说,是因为我,还有三哥,还有你吗?”我低着头慢慢的重复道。
“是因为我们这些小辈,都在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年纪,让家里的长辈都跟着操心吗!”
“你说,是因为我们都不听他们的劝,所以给气病了是吗?”我缓缓抬头看着倩倩,说着这些话时,我的泪再次的涌出来,想起来的,是记忆阿爹悄然染上几缕白发的脸,是阿妈,阿婶,阿嫂,奶奶,姥姥每每都慈爱的脸,是阿叔紧皱的眉头,是爷爷和姥爷经历了时光沧桑的沉重。
阿笙,并不是你的错。”倩倩说着安慰的话,上前拉住我的说道。我看着她,久久都没有再回什么,我心里有的,是满满的惭愧,是满心的遗憾着。甚至于久久都不能安心着。
夜半十分,我看着窗外再次来袭的黑暗,明明是带着的黎明之前的点缀,却生生的让人望尘莫及着,心里想着的,是南京家里的全部。
多忧多思,甚至夜不能寐,提起笔写下的,除了思念与愧疚,就是低低的悲泣着,剩下的别无他去而言了。
连觉了几日,在课上,在医院里都无论做着什么,心底都是心不在焉的,而这种越来越担心着的和越来越强烈着的意念着我自己,促使我忽然间,想放下的上海的一切,迫不及待的跑回南京家里。
无论终究要面临的什么样的责备,是爷爷怎么样的愤怒,甚至是怎样的家法,我都想回去看看,看看我还在病中的阿妈,看看为了我而憔悴的姥姥,看看为我操心的家里。
带着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忧思,或者是积压了很久很久的那些悲痛,都想着去扑进阿妈的怀里去发泄出来,去痛哭除了,连接着心底最深切的呐喊,归心似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