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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时分。

沈奕瑾和施南钺正在用午饭,忽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但还未等到沈奕瑾走到门口开门,敲门声便又停了,而后一抹白色的身影自天而降,缓缓落在了他的跟前。

沈奕瑾眨了下眼,道:“柏将……柏师父。”他本是要唤柏将军的,但又想起先前柏苏让他别这么叫了,于是才改了这个称呼。

对沈奕瑾笑了笑,柏苏问道:“钺儿可在?”

沈奕瑾点头道:“施大哥在堂屋里,柏师父,你随我来。”

柏苏听了称呼,挑了下眉,多看了沈奕瑾两眼,笑容越发柔和,他微微颔首,便跟着沈奕瑾的步伐走了进去。

施南钺听见声音,自己走了出来,他看到柏苏,先唤了他一声师父,随即便问道:“师父可抓住了那戎修诚?”

柏苏道:“没有,被他侥幸逃了,不过他受我一掌,伤了心肺,纵然逃了,也至少要卧床两个月方能痊愈,这段期间,该是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昨日他听了赫章代为传达的话,便动身去寻戎修诚了,也确实找到了他,他们两人在林里打斗了近半个时辰,戎修诚渐渐不敌,生生受了他一掌,跌落在地,他正要去抓,恰在这时戎修诚却突然放了迷药,趁机跑了。

夜深林险,山林里又岔路众多,他不熟路线,便没有继续追下去。

施南钺皱了下眉,他没想到,连师父都没能抓住戎修城,戎修诚确实狡猾。不过虽然遗憾,但他明白,戎修诚逃了就是逃了,依现在的情形,已经奈何不了他了,当务之急,是除剿云山的那伙山贼,还有查出是哪些官员与他有所勾结。

这些,不是戎修诚逃走了,便能一并抹去的。

思及此,施南钺道:“也罢,戎修诚既然逃了,便让他逃吧。”

沈奕瑾收拾好了桌子,又给柏苏斟了一杯茶,道:“施大哥,柏师父,你们进来坐下说吧。”

柏苏对他笑了笑,“我就不坐了。”说罢,他又收回视线看施南钺,淡声道:“我今日过来,是来辞行的,我要继续去游历了,天下之大,我还有许多地方未曾走过。”他本就是路过江南,又碰巧来见一见施南钺的,并不打算多停留。

因为倘若在此地多留几日,封白一定会来见他,他……还没做好见封白的准备。

看了看他,施南钺不禁皱眉道:“你真的,不见一见封白吗?”

柏苏闻言,怔楞了片刻,下意识将手放在腰间的玉笛上摩挲了一会儿,压住心中的难受,摇头轻笑道:“不了,见与不见,意义都不大,还不如不见。”

若是见了,他的心又该要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看着柏苏的坚持,施南钺叹了一口气,他沉吟一会儿,缓缓说道:“师父,我不知道你和封白发生了何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封白一直在找你,从来不曾放弃,只要有一点你的消息,他都会拼命赶过去,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师父你向来是最疼他的,真的忍心看他这么一年又一年,不停地寻找你,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吗?”

柏苏的眼神微动,握着玉笛的手又紧了些。

注意到了柏苏的动作,施南钺轻声道:“师父,若我没有记错,你腰间的这支玉笛,是封白十五岁时,亲手制作送给你的吧,你还一直带在身上,且那么珍惜。”

“……”

见柏苏沉默不语,施南钺继续道:“封白他不曾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是每当我问起时,就不停地说对不起你,他一直活在对你的愧疚中,你们之间有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么逃避如何有用?总有一日还是需要面对他的,难道师父你要一辈子不见他,让他寻你一辈子吗?封白他是人,总有一日,他会崩溃的。”

“……”

低着头,柏苏仍旧久久不语,他明白施南钺说得都是事实,他无法逃避一辈子,可他只是想要让那需要面对的日子,能够晚一些到来,他能,再喜欢封白久一些,再久一些……

他还存了一点侥幸,或许时日久了,封白就会对从前释怀,那么,他们又能恢复往日的师徒情谊,他能继续喜欢这封白,而封白,不会因此厌恶他,憎恨他。

呵,我真是贪心呢,柏苏勾起唇,自嘲一笑。

看了一眼低着头始终安静的柏苏,施南钺眼里浮起些许失望,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柏苏落在他的身后的一抹绯色身影上,开口道:“封白,师父就在这里,你们之间的事,自己去解决吧,我给你一日的时间。”

封白是他昨日吩咐赫章叫来的,他觉得无论如何,两人总要见一面,互相说清楚的。

听了名字,柏苏身子一震,整个人僵硬住了。

“师父……”

封白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那抹身影,不愿移开目光,也不敢眨一下眼,仿佛自己只要一眨眼,一移开视线,那人便会如镜中月水中花一般消失不见,任他上天入地,再也找寻不到。

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施南钺微微一笑,然后拉起一旁沈奕瑾的手,含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把这里让给他们。”

“啊,好。”沈奕瑾愣愣地点了下头。

被施南钺拉了出去,期间他又回头看了柏苏和封白一眼,见封白只是痴痴地望着柏苏,却一动不动的,不由有些担心,蹙起了眉,低声问道:“施大哥,这样真的好吗?”

“再不好,也就是如今的情况了,况且他们早晚都是要说清楚的。”施南钺抓了抓他的手心,笑道:“小瑾别担心他们了。”

沈奕瑾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便不再分心去担心,转而低头去看自己和施南钺相牵在一起的手,嘴角上扬,心里也觉得很甜。

到了傍晚,他们回去时,柏苏和封白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屋里静悄悄的。

沈奕瑾四下看了看,然后转头看向施南钺,疑惑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施南钺朝他一笑,温声道:“大概是寻个安静的地方去把话说清楚了吧。”

沈奕瑾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施大哥,柏将军,是不是喜欢封白?”稍时,他又补充道:“封白,也是喜欢柏将军的吧。”这一句,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师父是喜欢封白的。”

施南钺说完,伸手摸了摸沈奕瑾的头,轻声叹息道:“至于封白的感情,连你都看出来了,可惜师父他看不出来……也或许是,是他始终不敢相信。”

施南钺说话时,沈奕瑾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见施南钺言语之间并没有对封白和柏苏两人感情的不喜和反感,一颗提着的心,悄悄放了下来。

既是如此,那他以同样性别、同样的身体喜欢着施南钺,假使以后被对方察觉,也不会被厌恶吧。

两人正说着话,恰在这时,林老头过来了。

林老头是来给沈奕瑾送药的。

盯着桌上摆得满满的瓶瓶罐罐,沈奕瑾的眼角微抽,有些无奈道:“林老头,你是打算让我背着这么多的药上山吗?”

睨了他一眼,林老头道:“你想得美,这些可不全是给你的。”

将桌上的瓶罐分成两拨,林老头头也不抬,又说道:“你们或许不知,这云山之上,有一处瘴气林,就在山峦中段的背阴处,那里常年不见天日,树木遮天蔽日,阴森可怖,瘴气十分严重,一旦误入,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林老头抬头看了眼施南钺,问:“你们应该是找了引路的人吧?”

“是,林大夫猜得不错。”

林老头‘嗯’了一声,又往下继续说道:“找个人领路是对的,可是由于云山地势之高,纵然那人对云山熟悉,但也一般不会走至瘴林处,他大概也不知道有瘴气林的存在。不过山贼占山为王数年,必是已经将整座山了解透彻,定然是知道这瘴气林所在的,你们不熟悉地势,容易被山贼故意引入其中,我给你备了些药,倘若真的碰上,或许能保你们安然无恙撤退。”

林老头将桌上较多的那一拨药推至施南钺面前,指了指其中白色瓷瓶的药,“这些是预防瘴气的。”又指了指一旁的青色瓷瓶的药:“这是治疗瘴毒的。”

末了,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眯着眼道:“我多年前曾经几次进过那瘴气林,研究过里头的瘴气,这些药,是我按照当时的方子配制出的,如今已是多年过去,那瘴林的瘴气已经不知如何变化了,希望这些药还能有用。”

施南钺收下药,站起身,对林老头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我替众将士,谢过林大夫了。”

摆了摆手,林老头道:“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只需要保证,一定护沈小子周全就够了。”

闻言,施南钺偏过头看了看一旁的沈奕瑾,眼神很温柔,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认真承诺道:“林大夫不说,我也会的。”

打量了他一会,林老头哼了一声,放狠话道:“若是沈小子伤了一根毫毛,老头我绝不放过你。”

沈奕瑾瞅了瞅林老头,只觉心中无限感动,他无声地给林老头倒了杯茶,温声道:“您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林老头看了看他,端起眼前的茶水饮下,放下茶杯后,便详细地跟他解说了那些药的效用和用法。

他反复说了好几遍,最后又让沈奕瑾一一说了一次,确定沈奕瑾已经全部记下,这才放心离开。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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