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宝总算躲过了他爹的耳目,大半夜的跑到了府衙牢房里,打算暴揍白日里欺辱他的那两个小子。牢头哪里敢拦他,见他要审犯人,明知不合律法,却颠颠地前面带路把他领进了牢房。潘宝见到五皇子和韩十一时,那张肥脸竟然笑出了肉褶子,当真是不容易。
等他看到牢房里的韩十一也在对着他笑时,便气恼了,肥手指一点,喝道:“先把那个小瘦猴子给我拉出来,吊起来打!”
牢头便吩咐看守打开牢门,将韩十一拽出来。
韩十一琢磨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说打就打,惯你毛病!遂一溜烟便窜到了牢房深处,待那看守进去拿人时,她又绕着牢房开始兜圈子躲闪,脚步看着慌不择路,其实却颇有章法,将那看守只甩开一两步的距离,却总是抓不到她。
五皇子之前在伴月楼就已注意到韩十一的步法,踩的是八卦六十四方位,变化错综复杂却又行云流水,应是诸葛家独门的轻功秘法。想到韩十一最近在自己面前已经不太掩藏实力,虽然颇有点子破罐子破摔认命的味道,但也着实让人欣喜。
韩十一边跑着边对五皇子喊道:“这牢房里伙食太差,不如我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吃个夜宵!”
五皇子闻言便大步向牢房外走去,那气势理所当然地仿佛走出自家院子一般,丝毫没有在逃跑的觉悟。
先时看着韩十一不肯被抓,还只是在牢房里四处窜,五皇子这会子可是要越狱啊,牢头岂能不拦着?于是连忙抡起手里的棍子要打,棍子还没沾着五皇子的衣服,他就已经“哎呦”一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再抬头时见五皇子正回头瞧着韩十一,似乎在等她,便连忙抓起哨子鼓足力气吹响了,这哨子是牢头紧急时刻传递消息用的,声音尖锐传得又远。很快外面便冲进来一队卫兵,将牢房的出口给赌住了。
那牢头冲着卫兵们大喊道:“抓逃犯,抓住他!”自己却连忙躲到了一边,心说这个是会功夫的,还是别人来对付的好。
此时韩十一也已经奔出了牢房,顺手拽了一把林禳,“发什么呆?等人请你出去啊?”牢房里其他的犯人见此,也跃跃欲试要逃走,却又怕被抓回来处以重刑,紧张地观望着。
潘宝见韩十一出了牢房,忽地扑了过来,差一点撞倒了韩十一,还好她反应机敏,及时一闪身,那潘宝忽地跪在地上一头撞在了牢房的木柱子上,与柱子互相伤害得极重,潘宝顿时便晕了,柱子也差点被他给撞折。
韩十一回头瞧了眼热闹,拉着林禳转身向外跑,见五皇子已经与挡着路的卫兵们动起了手,便琢磨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帮忙呢?一出手便藏不住身手了,就在她琢磨的一瞬之间,一道黑影俯冲下来,与五皇子联手,两人几下便将十几个卫兵撂倒了,正是新亭。韩十一便高兴地奔过去与两人汇合,还不忘夸新亭几句,“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寸步不离,刚才躲在哪了?能不能透漏一下?”
新亭素来不擅言辞,此时便直言道:“恕卑职不能相告。”
韩十一摆摆手道:“知道这是你们这行的秘密,不能随便说,我逗你玩的,这么认真做什么?我们快走吧!”说完便率先向牢房大门跑去。
牢房里的囚犯们见几人制服了卫兵,便纷纷迫不及待地也跑了出来,跟着后面,一伙人旋即就冲出了知府大牢,半路虽也遇到一些卫兵阻拦,却没费什么周折便被制服了,到了大牢外的街上,却见前路已被乌泱泱地数百官兵围堵住。韩十一看衣服就知这些不是普通的大牢守卫,而是青州的府兵。
因前任青州守备谭云刚“畏罪自杀”不久,新任守备还不曾到任,府兵暂时归知府潘展鹏调遣。此时他正由护卫簇拥着站在人前,旁边正是他得力的师爷张敞。
张敞代潘展鹏高声喊道:“大胆罪人,竟敢在青州大牢劫囚,赶紧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韩十一心说这个罪名安得巧,劫囚和越狱的性质不同,那确实属于造反的级别,以这个罪名便可当即射杀了他们。再看那些官兵也是有备而来,前排都是弓弩手,果然劝降喊话不过是个幌子,人家没想捉活的。
她虽自恃轻功不错,又有母亲所授的逃生步法,但奈何对方人多,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她很难保证自己能跃出包围,弓弩手更是难防。思量着五皇子和新亭的功夫大约是能全身而退,但要带着她和林禳就很难了,而且一旦失了先机,对方弓弩齐发,很可能也被连累葬身此地,身后那些跟着跑出来的囚犯更是无路可逃。
五皇子也在合计同样的问题,潘展鹏如此大费周章地带了府兵来抓他们,来得又如此及时,定是得了他背后势力的授意,甚至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要借此除掉。此时他若执意亮出身份,不仅不会被取信,连身后那些囚犯并今天这些府兵,大约都会被灭口。
以他和新亭的功夫,想要避开这些府兵到也不难,只是带上韩十一和看似不会武功的林禳一起走就有些危险。这些权衡只在一瞬之间,他便低声吩咐新亭带了韩十一先走,他随后带了林禳跟上。
新亭对这个命令有一瞬的迟疑,但也只是一瞬,便拎了韩十一纵身跃上了身后知府大牢的房顶。
韩十一刚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放箭!”弓弩手齐发,弩箭密密麻麻射过来,却见五皇子凌空飞起,以外衣为盾旋即挡住了射向两人的箭矢。韩十一心说这小子轻功竟比我还厉害,往日里自己藏拙怕是招了笑话吧。
危急关头,就听林禳在下面哭丧着脸喊道:“喂,说好的救我呢?”
韩十一心说你这小子是真傻啊,这个时候暴露目标是抢着当箭靶子吗?
便在这时,包围圈外传来鸣锣开道声:“钦差大人驾到!”然而隔着众多官兵人墙,外面的人的一时不能靠近。
潘展鹏听闻急了,虽然王丞相派来的人没明说眼前的人是谁,他大略也猜得明白,若是彻底除去了,青州地界天高皇帝远,该封口的封口,又有王丞相背后相助,事情由着他推得一干二净,可若是留了活口,他便是死罪难逃,遂连声喊道:“射杀逆犯!快!快!”
弓弩手因听到钦差来了,还愣怔了一瞬,此时得了命令,便要再次开弓。五皇子此时站在牢房瓦顶上,忽地箭一般纵身俯冲下来,转眼间已到了潘展鹏面前,两指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让他们都退下。”
潘展鹏呼吸不畅,立时便翻了白眼,手乱挥着示意。旁边张敞见这人一招便擒住了知府大人,连忙喊众官兵退下。官兵们也是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退便退吧,可是退到哪去呢?
官兵一退,后面钦差大人的队伍终于得以突破人墙到了近前,幡旗上写着大大的“唐”字,是刑部侍郎唐潜的队伍提前赶到了青州。
五皇子把已经窒息昏厥的潘展鹏扔在了地上时,唐潜已经到眼前,下马撩袍便要行礼,“刑部侍郎唐潜参见齐王殿下。”
五皇子没等他跪下便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免礼,唐大人星夜兼程辛苦了,此人率兵射杀亲王,交给你处置。”
潘展鹏缓过一口气来,咳了几声,听到此言,知大势已去,又晕了过去。
韩十一还站在牢房顶上,此时便向新亭道:“你把我拽上来的,快把我放下去吧。”
新亭深觉韩十一自己在房顶和地面之间飞几个来回都轻松,但她却执意要装,便只得配合,伸手拎了韩十一后领子便把她给带到了地上,韩十一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好歹也是个世子,你就不能客气点啊?”
新亭恭敬地抱拳一礼,答道:“能。”
韩十一这次真的败给新亭了,连一脸肃然地五皇子都觉得韩十一吃瘪很是有趣,林禳更是毫不顾忌地笑了。
韩十一拿新亭和五皇子没办法,懊恼地回头瞪林禳,“喂,我说林包子,你还有东西没交出来呢!”
潘展鹏是第二天上午才转醒的,见自己被关在一间空屋子里,门口站着两个目不斜视的士兵,瞧衣服应是唐潜带过来的亲兵。潘展鹏琢磨自己也不能坐着等死不是,现在还在青州,只要他联系上王丞相派来的人,与他联手兴许还有翻盘的可能,王丞相和二皇子早就想要除掉五皇子,若是此事成了,等待他的就是滔天的富贵。生死富贵都在一线之间,他又打起了精神,思索怎么向外传递消息。
韩十一和五皇子就没这么舒坦,他们昨晚整宿都没睡。
因为善后的事交给了唐潜去办,韩十一和五皇子便带了林禳去了早为钦差准备出来的宅子,与知府府衙相邻,收拾得到甚是妥帖。三人刚进门,遣退了亲兵,便命林禳将薛甫良的遗物呈上来。
林禳此时也知道了五皇子和韩十一的确切身份,对韩十一冒充薛大人女公子诓骗自己的事还存了一丝芥蒂,嘀咕道:“韩小姐当真兵不厌诈,能屈能伸,扮作男儿以身涉险,深入牢狱……”
韩十一蓦地被说穿身份,才想起来林包子为她号过脉,医术高明的大夫号脉自然能轻松识别男女,此事是她疏忽,一时不知如何挽回,总不能灭了林包子的口。她愣怔的一瞬间,五皇子已经代她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既没防着你,便是有引你为孤效力之意……”说完眼神淡然地瞧着林禳。
林禳心知自己此时除了“入伙”便没有第二条活路,便也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为人宗旨行云流水地便跪下了,“林禳愿为王爷效力。”
“是为国效力。”五皇子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面瘫脸,也不立时唤他起来,只说到:“东西呢?”
林禳包子便再不迟疑,从内衣里扯下一块破布,破布上血迹斑斑,却是用血仓促写下的几行字,此时血迹已经成了褐色。林禳跪下,双手将这份遗书举过头顶,郑重呈给了五皇子和韩十一,语音悲怆,“薛大人被带走前,咬破手指写下了这个,让我呈给朝廷,只因青州奸臣当道,恐拦下此信,不能上达天听,未敢上报,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