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银铺子的苏娘子常来陈家,以往都是给夫人和二小姐送首饰,一直没见过这个大小姐。往这个院子来的时候,苏娘子就瞧出来这个大姑娘是个不受宠的,这屋子不但够偏够远,还是普普通通的两间房,和二小姐那挨近正房的精致小院也差远了。
一瞧这屋子,虽然各样摆件都不错,但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新布置的,那床幔的折痕还清晰可见,估计是刚从库房拿出来的。苏娘子常年穿梭于各家宅院,什么样的事都见过,陈家这种的并不算稀奇,也没有什么值得说嘴的。不过这苏娘子看清了陈珂的容貌后,还是不由的吃了一惊。
陈珂的相貌长的极好,原本她畏惧李氏常年低着头垂着肩畏畏缩缩的还看不出好容貌来,这一昂起头将浑身的气势显现出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显得极其光彩夺目。
苏娘子以前没见过陈珂,还以为她一直是这个模样,心里忍不住想着,怪不得那后娘不喜欢前头生的大丫头,就这模样这气质,真是把她们母女二人给比下去了。虽然身上只穿着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头上一件首饰没有,可就光那气势,谁敢小瞧了她,这才叫真正的小姐呢。
心里正夸着呢,苏娘子就被这大姑娘的品位给惊住了,真是哪件丑拿哪件啊,不过倒都是实心的金子,不过这种的一般都是老太太喜欢戴的,小姑娘配这个也不好看啊!
苏娘子一脸纠结的看着陈珂把她那里头实心的首饰都挑了出来,满意的拍了拍手:“就这些了。”
苏娘子虽然不认同陈珂的品位,但倒是挺喜欢这浑身带着精气神的姑娘的,忍不住挑出一副最新样式的首饰出来,委婉的规劝道:“姑娘,现在都时兴这样的首饰。”
陈珂见那首饰是把金子弄成了极细的丝,做出蝴蝶来颤颤巍巍的,若是戴在头上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真蝴蝶一般。
好看是好看,不过也太轻了,当不了多少金子花吧?
陈珂果断的摇了摇头:“这个不太实用。”
苏娘子:“…………”
这玩意要怎么才算实用!
苏娘子一言难尽的抱着首饰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希望陈珂在最后改变想法,选几款时兴的首饰。只可惜陈珂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把她选的那些首饰全都划拉到一个盒子里上好锁,压根就没打算戴。
陈汉山对陈珂选什么衣裳首饰压根不在意,他惦记的是陈珂说的那个小像。陈珂这边刚把首饰收起来,那边管家已经把采买好的各种画纸、颜料都送过来了,明里暗里的催着陈珂要快点将小像画出来,时间不等人。
别的事陈珂不在意,可这画像的事她却十分上心,只要这幅画像勾住那个叫李福的色鬼的心,她的所有计划才好实施,如果李福不上钩,第一个翻脸的绝对是陈汉生。
陈珂之前只拿炭笔勾过花样子,并没有画过其他的,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有各种人物的画法。陈珂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却不知陈家都传遍了大姑娘发威了的事,尤其是今天出来进去的人多,青苗那青紫的吓人的脸不小心被人瞧了去,更坚定了流言的真实性。以往得罪过陈珂的丫鬟婆子都有点心惊,生怕哪天陈珂翻起旧账来也给自己一巴掌,就连正院的人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夫人脸上的红痕不比青苗的好看多少。
陈珂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些奴仆们的弯弯绕绕,其实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些事上。她支了个画架坐在窗户底下画小像,雪白的纸张不知道废了多少,但那画上的美人却越画越好。
陈珂按照李福的喜好,画的美人虽然容貌和自己一样,但身上却没有自己的强硬和飒爽,反而多了些妩媚风流之韵、弱柳扶风之态。陈珂看着画像上的自己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神情,但依然耐着性子上了颜色,待颜料干了以后亲自送到了陈汉生的手里。
陈汉生最近见走李福门路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急的有些发慌,正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陈珂的画像终于送过来了。陈汉生打开画像一瞧,心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盐引这事有门!
****
李福这日像往常一样头上插了朵鲜艳欲滴的花,手里拿着把绘着美人的折扇出了门。刚走出来没多远,迎头碰上了陈汉生,陈汉生连忙过去行了一礼,笑呵呵地问道:“大少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李福每天也没个正经事,虽然她姐姐也给她开了铺子买了庄子,但都靠掌柜的打点,他光等着伸手拿钱就行。见到陈汉生,李福想起他之前提过他大女儿美貌非常,心里不由的有些意动,半开玩笑的拿扇子拍了陈汉生两下肩膀,笑嘻嘻地问道:“我这想找个地方赏花去,可这眼瞅着天冷了花都谢了,不知陈老爷府上有没有娇花可赏啊?”
陈汉生正等着这句话呢,立马笑道:“有啊,我刚得了一盆长的极好的水仙,大少要是不嫌弃就和我瞧瞧去,中午再喝两盅。”
两人说着话到了陈家,陈汉生把他领进了前院自己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陈汉生也不看书,里面放了好些古董玩意儿,也有些字画扇面,都是按照李福的喜好特意摆的。陈汉生叫人上了茶点,正儿八经的和李福赏花。
那水仙就和大葱似的,即便是长的小白花也不艳丽,压根就不是李福爱看的那种。不过他今天也不是为了看花来的,耐着性子和陈汉生胡扯了一回儿,便有些坐不住了,从塌上下来去看桌上那些扇面。
陈汉生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若无其事的在那喝茶,眼睛却忍不住往桌上瞅。李福学问普通却又总喜欢装出学富五车的样子,看了几个扇面假模假样的说了几声好后,随手将桌上的一幅画拿了起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画?”
陈汉生这才装作看见的模样,故作失色的叫道:“且慢,那是我女儿的小像。”
说话间,李福已经将画打开了,只见画上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坐在椅子读书,她虽衣着普通,头上只简简单单的簪了一朵花,但却更衬得容貌非常。
李福一下子看怔了,整个心神都浸在了这幅美人图里,连陈汉生叫他都没听见。陈汉生见李福这个模样,心里一松,看来这李福上钩了。
“哎呀呀,这幅画像怎么忘记收起来了。”陈汉生装作懊恼的样子过来拿那副画:“这是小女自己画的小像,我正准备送去装裱呢。”
李福见陈汉生要将那幅画收走,急的连忙转过身拿背去挡他:“别抢别抢,撕坏了就可惜了。”
陈汉生有些不安的放了手:“大少爷,这不合规矩,我家女儿还没定亲呢。”
“你再装?”李福拿肩膀顶了顶陈汉生的胳膊:“前一阵我还听说你想让你闺女嫁到我家来呢。”
陈汉生一跺脚叹了口气:“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惜这事不凑巧,我估计是不成了。”
李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难道有谁想我抢不成?”
“那倒不是,谁敢和您抢呢。”陈汉生捋着胡须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前几天有个游方和尚路过我家,我请他一顿斋饭,他替我家算了一卦。看到小女的八字,和尚说她虽是宜室宜家旺夫的命格,但有一个条件,得年满十六岁方能出嫁。不瞒大少,我家大女儿今年夏天才刚及笄。”
李福遗憾的砸了咂嘴,可是看这画又越看越爱,怎么也舍不得丢下,他也顾不得别的了,讪笑着和陈汉生说情:“叫我见见大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见一面我死也认了。”
陈汉生想起女儿干巴瘦的样子,果断的摇头拒绝了:“小女体弱,这一变天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最近正吃药呢,连屋子都出不得。”
李福时常以风流公子自居,自然做不出唐突佳人的事,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手中的画:“陈老板,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姑娘真长的和画上一样?”
陈汉生笑了:“说完全一样也不可能,我女儿可比这画上美多了。”
李福的手在画上的美人下巴那里一勾:“既然如此,我明日就送聘礼来,等小姐年满十六岁,我亲自骑马来接她过门。”
纳妾不比娶妻,别说聘礼,就是直接雇个小轿抬走都没有人说不合规矩。但李福瞧着这画中读书的美人,怎么看都觉得和家里那些庸脂俗粉的不一样。虽然不能按照娶妻的规矩来,但能置办的都置办了,就这样依然觉得委屈了她,按照画上小姐的品行,当正妻都足够了。
陈汉生趁机遮遮掩掩的提了盐引的事,李福当即就做了保证,虽然分到澄林县的盐引不算多,但保证有陈汉生的一份。
连蒙带骗的搞定了李福,陈汉生对陈珂更上心了,毕竟这盐引是一年发一次的,自己这次靠骗得了盐引,下次就得看女儿嫁过去是否受宠了。
陈珂看着陈汉生送来的珍贵补品、绫罗绸缎、金玉首饰以及专门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微微一笑,看来计划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李氏,我娘的嫁妆,我会让你一分不差的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