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霁月系,那还得从独孤涅着手。
独孤涅……虞莫盈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独孤涅的国师之位被人夺了去,他的心里该是有各种不平吧。
日头正烈,皇宫第三道门的甬道上,身着道袍,刚给林才人寝宫驱完鬼的独孤涅怏怏不乐地行走着。
如今,不当国师的他,也只能凭借驱鬼的名义进宫。
一辆顶着华盖的小轿从他的身边路过,只见帘幔生香,华盖下的身影好像挺眼熟。
独孤涅的脚步蓦然停住,他在努力地回想,坐在里面的人是谁。
“啊,这位大人,撞到你了,不好意思。”走在轿子边的红杏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表现出道歉的态度。
她抬头,视线在独孤涅宽脸上扫荡了一圈,轻轻地笑道:“我认得你,你是昔日的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不对,不能这么叫你了,那就叫独孤……独孤小人,对不住啊,独孤小人。”红杏再次和他“道歉”。
说着,抬轿子的宫人手不小心抖了抖,轿沿又往独孤涅的身上一撞,撞得他一身灰。
独孤涅想张口痛骂一顿时,风吹起了帘子的一角,虞莫盈浅笑着,探头对红杏说道:“别闹了,皇兄还在等着本宫。”
她直接把独孤涅无视了,神态更是高傲,独孤涅的内心似星火燎原,怒意很快就上来了。
但是她提到了萧烨,这让独孤涅心有余悸。虞家倒了,她还没事,可能萧烨是真的在护着她,不然他也不会因此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罢免了自己这个国师。
独孤涅只好把火气忍下去。而红杏嘟嘟嘴,临走前,故意踩了他一脚,叫他好是恼火。
他毕竟是当做国师,哪能被一个小丫鬟这么侮辱。独孤涅自觉咽不下这口气,在心里骂了个娘,就悄悄地跟在轿子后面。
红杏貌似没有发现,依然有说有笑的走着。
“公主,刚刚应该把那个神棍痛揍一顿的,只是撞几下,太便宜他了。”
虞莫盈伸手指,“嘘”了一声,“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他察觉到我是狐假虎威就麻烦了。现今,父亲是要犯,太后不管我,皇兄嫌我碍眼,早想把我送去见虞家列祖列宗了。”
“各个妃嫔老是欺负我,他还很高兴。我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欺负他这种不知情的蠢人。”
红杏若有所悟地点头,果然把声音放小……
后头的独孤涅的面色暗沉,心中啐了一口,虞莫盈真当他是病猫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快步跟到了紫宸殿。
紫宸殿门口,有不少宫人站岗,自然是把他拦住。他鼓气,将他们都痛斥遍。那些宫人好像真被恐吓到,不再阻碍他。
殿中,虞莫盈看书看得入神,似没有感到有人过来。
独孤涅看这里没有侍卫,胆子愈发地肥,他眼睛发亮地上前,对虞莫盈奸笑道:“老子看你这个劳什子公主当得也挺受气,不如,你就跟老子凑合着过了。”
虞莫盈将书页阖上,望向他时,眸子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里面没有其他人,独孤涅认为只要不让她出声,她就只能栽在自己手里。
然而,他离虞莫盈还有十步远的时候,身子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拍飞,撞到柱子上,让他直吐血。
独孤涅捂住胸口,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过是个活在刀口的公主,不用再狐假虎威。老子即使不是国师,也有声望在,你惹了老子,就是活腻了。”
虞莫盈呆愣了一瞬,旋即嗤笑道:“本公主不知道你有什么声望,只知道关门打狗最痛快。”
话毕,她勾勾手指,红杏就把殿外的宫人们都唤了进来。
虞莫盈对他们说道:“看到这个狗仗人势的独孤小人没,本公主想看看,狗头是怎么变成猪头的。”
这意思是要他们对独孤涅开打?宫人们面面相觑,独孤涅方才给他们脸色看,他们可都记着。可是,独孤涅还轮不上他们教训。
“谁打的最多,谁就有赏。你们放心,皇兄要是问罪,一切都由本公主担着。”虞莫盈随意地拿过茶盏,啜了一小口。
有了她的保证,宫人们终于没有顾忌了。
于是,殿门一关,殿里传到外面的都是“嚯嚯嚯”的声音。
此时的书房内,萧烨批阅完一上午的奏折,在接到一封密报时,倏然将案上的纸笔掀翻。
这是份过时的密报,里面记录了赫连煜在华熙国的据点。包括以赌坊为名头的盛意赌坊,实际上,是他跟胡商以及伪装成商人身份的各国臣子的往来。
还有,令人闻之色变的云山野人,也只是个幌子……
赫连煜,朕确实是小觑了你。萧烨凝眸暗道,你是朕的对手,可是,你能干扰朕的视线,成功回到北溟,夺得高位。不表示,这天下也能被你收入囊中。
他正想着,徐公公抖着拂尘进来。徐公公一看到被打翻的书卷,就知萧烨的心情不妙。
但是,徐公公也知他把要事都处理好了,便躬身禀告道:“陛下,孝敏公主因为虞家获罪的事,在上午时分,就来过一趟,特请废除公主之位。”
虞莫盈肯主动不当这个公主,也不是去和月太后说,而是跟他说,是代表她屈服了么?
萧烨的眸色晦暗莫测,他可不认为虞莫盈能这么快就屈服。
“去紫宸殿。”他冷冷道。
当他的步辇到达紫宸殿前时,独孤涅刚巧被人从殿内扔了出来,还扔到了他的面前。
待辨认清楚是独孤涅后,萧烨的眼眸上逐渐地淬上了冰,他摆手命人停辇,徐徐地从辇上走下来。
独孤涅早被打成了猪头,萧烨只是看了独孤涅几眼,就瞥见虞莫盈从在一排宫人让开的道中走出,脸上有两个梨涡漩起,是灿若明霞的笑容。
那些宫人还会背朝着萧烨,没有看到他,他们一个劲儿地向虞莫盈邀功,证明自己才是打人打得用劲的那个。
萧烨已然明白了几分,眼中的冰块又扩散开来。
呆在他身侧的徐公公深谙萧烨的想法,萧烨不希望引起霁月系大臣更多的猜忌,因而留着独孤涅。本来萧烨罢了独孤涅的国师之位,他就明白自己的陛下可能是失控了一回。
而失控的源头就是因为虞莫盈。虞莫盈怎么就不懂,她打独孤涅,打的是霁月族的脸。
“皇上驾到。”徐公公尖锐的叫声使得殿门口那如菜市场一般嘈杂的氛围在突然间变得沉静。
宫人们纷纷回头,见着萧烨,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心想,这般不懂规矩,该是完了。
窝在地上的独孤涅,眯着被打得只剩两道缝的眼睛望向不远处,身着金丝宽袖龙袍的萧烨,不由得大声求助,“陛下,微臣进宫为林才子驱鬼,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这群混账奴才拐到紫宸殿里。”
“他们目无尊卑,微臣就糊里糊涂地被痛打了几顿。”
他不敢去惹虞莫盈,只好想拿卑微的宫人们出气。
萧烨听了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粗略地瞥了他一眼,就将眼神转移到虞莫盈身上。
“孝敏,是他们自己打的,还是你让他们打的?”踏过铺洒着日辉的地面,他已是步至殿前。
眸中的神色依旧如一池深潭,虞莫盈默然道:“是我让他们打的,我就是看不惯他。”
轻柔的声音如羽毛般飘荡在空中,飘到独孤涅耳廓里,竟让他不自觉地起了战栗。
此刻,他也只能指望着萧烨会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萧烨未发一语,似乎是等着虞莫盈接下来的解释。要是她仅仅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那看不惯独孤涅,就让人动手,还说得过去。
可是,他显然不觉得她是那种分不清利害关系的普通女子。
虞莫盈并没打算解释,却是对着独孤涅轻笑道:“你刚刚说,是他们把你拐到本公主这里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你打了?”
独孤涅本想理直气壮一点,可头稍微抬高一点,脖子又疼了。而后,对上她的目光,他多了几分畏怯。
“对。”这话答得根本没有什么底气。
虞莫盈像是仔细地凝听,旋即往前走一步,拢了拢娥眉,“你说的大声点,本公主没有听清。”
“对!”独孤涅直接把头低下,猛然喊道。
真亏你说的出来!
“你是三岁小孩吗?脚长在你身上,几个宫人就能把你拐来?你说说看,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是把你绑过来的还是把你捆来的?”虞莫盈敛了眸子,冷声道:“本公主也想问你,我没有想要驱鬼,你不请自来,是几个意思?”
独孤涅被说得简直钻到一条地缝里去,这委屈吃了就吃了吧,反正他是不能再继续跟虞莫盈耗了。
可是,他刚想说算了时,虞莫盈已转头对萧烨说道:“皇兄,他不请自来,我按照宫规惩戒了他一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朕不认为有这么简单。”萧烨冷冷地一笑,随后他向独孤涅问道:“过来,公主命人打了你,你想要朕怎么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