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九星说,那个碎蛋壳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当初孕育了易小秋的那枚蛋的蛋壳,也就是言承易所化作的那颗蛋。
从九星的言语之中,易小秋听出来关于自己身世这方面的问题,周生应该是没有欺瞒于他。
至少这个化蛋转生的说法,九星应该是知道的。
说实话,手举着这枚还算完整的碎蛋壳,易小秋一点感觉也没有。
就像是在触摸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一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倒是另一个漆黑不见一点亮度的纸张,反而让他的感觉更为怪异一些。
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易小秋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微微眯起双眼,试探性地将一部分神念倾注到纸张之上,却发现仿佛石沉大海一般,竟是丝毫不见踪迹。
反复翻看着这张漆黑的薄纸半天,易小秋心下忽然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解开了自己领口的两颗扣子,将吊在胸前的小本本给掏了出来。
虽然从材料质地到大小尺寸,小本本和这张漆黑的薄纸都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但是易小秋仍然觉得这两个东西存在着某种联系。
手掌轻轻舒张,漆黑的薄纸随着神念的飘转,被悠悠然卷至虚空之中,就这么毫无依托的悬浮在了易小秋的眼前。
瞥了一眼漂浮不定的漆黑纸张,易小秋也没耽误,伸手抓住了胸前的小本本,轻轻一用力,小本本便从绳链上脱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去!”
随手向上轻轻一抛,小本本应声旋然而起,倏忽间漂浮在了漆黑纸张的另一侧。
看着小本本和漆黑纸张一左一右悬萦在自己的眼前,易小秋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那枚碎蛋壳,脑海中意念通识再一次踊跃而出,朝着小本本和漆黑纸张灌注而去。
“嗡————!”
正当易小秋以为这一次依然会无功而返的时候,小本本和漆黑纸张却忽然闪耀出一抹紫金色的光芒。
光耀一闪而逝,倏忽间,小本本竟然和漆黑纸张团团相绕,就这么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了一起。
“这两个小东西果然有联系......诶?”
看着小本本和漆黑纸张的变化,易小秋舒眉轻笑。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分析这两者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身下的血潭忽然涌现起一抹血红的的亮光,红光璀璨而生,瞬间将漂浮在血池上空的易小秋笼罩其中。
恍然间,易小秋只觉得自己的意念通识不自觉地骤然发散开来,一时间竟然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随着光芒笼罩全身,易小秋渐渐觉得自己的意识正缓缓地飘出自己的身体,随着不断飞旋的小本本和漆黑纸张荡在一处。
“倏————!”
随着一声清脆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小本本和漆黑纸张凝在了易小秋的头顶之上,倏然间化作一黑一紫两道光束,直挺挺地投入易小秋的天灵盖之中,转眼不见踪迹。
而易小秋则在血红光芒的笼罩之下,自然地漂浮在血潭之上,整个人处于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仿佛就这么昏睡过去了一般。
......
“这次回来的人,是只有你一个,还是有其他人和你一起?”
格里塔负手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周生,微微眯起双眼,似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不告诉你!”
直直地看了格里塔半天,那周生忽然撇了撇嘴,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
想插入他们的谈话的徐崇和萧鸿霖顿时觉得一阵无语
这周生怎么看着忽然一下子变得这么不靠谱呢?
“你又喝了吧?”
微微眯起双眼,格里塔审视地看着对面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周生,对他的情况和身份,格里塔还是相当了解的。
“你是知道我的,上场之前我是滴酒不沾的,那样会影响我的演出状态的!”
周生嘿然一笑,双臂平展而开,仿佛在拥抱大自然一般,还沉沉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原本淡然的神色中再不见之前的沉稳之态,嘴角边浅浅溢出的怪笑,倒更像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的模样。
“状态倒是不错,看起来这出戏你演得相当舒服了吧?”
看到周生这副放飞自我的模样,对他颇为熟悉的格里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因为他知道这才是这个家伙的常态。
疯疯癫癫,恍恍惚惚。
“酣畅淋漓!”
周生猛一拍手,戏谑的目光从徐崇等人的身上扫视而过,哂笑一声,慨然说道。
“所有演员都按照我的剧本和调度来进行的,差不多也快到了谢幕的时候了,整场演出堪称完美!”
“你们这一家子就没有谦虚的。”
格里塔看着周生志得意满的骄傲神情,不禁冷笑一声,旋即摇头说道。
“你就那么肯定你的剧本没有什么硬伤?就那么经得起推敲?”
“当然!”
周生想都没想,颇为自信地开口回答道。
“剧本剧本,那是一剧之本!要是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岂不是对不起这些用命买票的衣食父母了嘛!”
“格里塔学长,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格里塔和周生云山雾罩地聊了半天,徐崇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手指这周生看向格里塔,开口问道。
“听说过奥利匹斯神族吗?”
格里塔哂然一笑,扭头看着身边的徐崇和萧鸿霖问道。
“如今剩下的怕是只有和传说和神话了!”
徐崇和萧鸿霖同时点了点头,奥林匹斯众神的传说,他们当然听说过不少。
“他就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一尊神祗,虽然未证十二主神之位,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生性疯癫混沌,说起来就是不怎么靠谱。
单就个人实力来讲,他却绝不逊于厄琉息斯秘仪中的任何一位主神。”
倒是没有隐瞒和含糊,格里塔指着周生轻轻一笑,直接向徐崇和萧鸿霖说出了他的身份。
“演员狄奥尼索斯,见过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感谢各位对卑下不成气候的演出的欣赏!”
接着格里塔的话音,周生咧嘴一笑,然后朝着徐崇和萧鸿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听语气倒是很谦虚的样子,可表情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戏谑之色。
“酒神?戏剧之神?”
徐崇在卡布勒斯几十年的生活,对于一些听上去比较玄妙的事,情从来都不抱任何质疑的态度。
因此格里塔说出周生的身份,虽然让他惊讶,却也没有什么不可置信的。
“卿亦爱佳酿乎?尚能饮乎?”
听徐崇说出自己的神位,那周生......现在叫狄奥尼索斯比较合适......忽然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随手一挥,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酒壶便出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凭虚一抓,三个不大的酒盏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悬浮飘立而定。
狄奥尼索斯热切地将三杯酒盏斟满,随意地挥了挥手,三杯满满的酒水便飘荡在了格里塔三人的身前。
“良辰美景,眼看着好戏即将剧终,又岂能再无酒作伴?”
狄奥尼索斯自己就抓着手中的碧玉酒壶,朝着格里塔三人遥遥一敬,轻笑着开口感慨道。
“酒神窖?”
格里塔稳稳地抓住飘在眼前的酒盏,鼻尖耸动,轻轻一嗅,不由得有些感慨地唏嘘道。
“这酒起码有几千年不曾问世了吧,倒真是让人怀念!”
说着,格里塔举起手中的酒盏,浅浅地尝了一口,眼神中浮现起一抹惊艳之色,然后又转头看向有些不知所以的徐崇和萧鸿霖,轻笑着开口道。
“你们也尝尝,这酒可是宝贝。奥林匹斯神山崩毁以后,这东西可是喝一口少一口了。”
言罢又一次轻抿酒盏,似是怕这酒盏中的美酒凭空消失一般,倒是十分的小心翼翼。
徐崇和萧鸿霖见格里塔自己饮得舒畅,便也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果然是好酒,清冽贯通,柔而不散,却不知是什么材料酿出的妙物!”
饮酒入口,徐崇骤然眼前一亮,果然绝世佳酿,却没尝出来究竟是果酒还是粮食酒。
“材料什么的你们现在是找不到了,不过美酒佳酿果然还需知音相伴,才能相得益彰啊!”
倒不像格里塔那般小心翼翼,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口之后,狄奥尼索斯看着格里塔和徐崇似是十分珍惜的模样,不禁有些感慨地说道。
“之前给那小子喝,他居然以为我在给他下药!真是不知所谓,白瞎了我一番待客的热忱!”
这话倒是没错。
像萧鸿霖就从不喝酒,所以尝了一口之后,除了觉得神念清明一转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了。
“他酿的酒比你的好,当然看不上你这样的粗制滥造。”
格里塔撇了撇嘴,竟好像真的在和狄奥尼索斯拉家常一般,哂笑一声摇头说道。
“也就是我们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会把你的东西当成宝贝!”
听格里塔忽然又把自己的酒神窖得贬一文不值,狄奥尼索斯却不见任何的恼怒情绪,反而有些苦恼地挠头说道。
“那家伙小气得很,当年酿出来的酒就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分享。要不是我偷偷到他那儿偷过几次,还真尝不到。”
一想到易小秋......曾经的易小秋.......过去酿出来的那些绝世佳酿,狄奥尼索斯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痛惜和缅怀之色。
“以我对你的了解,除了喝酒和演戏,你是从来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的。什么时候连布置阵法这种枯燥的事情你都这么在行了?”
又一次浅尝辄止之后,格里塔目光瞟向仍在唏嘘感慨的狄奥尼索斯,似是不经意地地开口问道。
“就像你说的,钻研阵法,枯燥乏味。要是演一下我倒还有些兴趣,其他的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去顾及它?”
也不在意格里塔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狄奥尼索斯似乎是陷入了美酒奇妙的世界之中一般,挥挥手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抛开血禁之阵不说,整个空间阵法错杂,布置的相当玄妙。浓浓的八卦之韵,不是仿古,胜似仿古。会是你这个半吊子选手布置出来的?怕不是有什么人在帮你吧?”
手举着酒杯,格里塔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接着冷笑一声,看着一副恬然写意的模样的狄奥尼索斯开口说道。
“你可别说是那只假鸟的手笔,就算是真的金翅大鹏也难把握如此深刻的道韵,更何况是一只仿造品?”
“我也没说是他!”
又灌了一大口,狄奥尼索斯毫不在意地直言不讳。
接着他随手一翻,不见了那个碧玉酒壶,另一只银制的酒瓶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上。
“好东西还得省着点喝。就像你说的,我们家被你们炸了以后,酒神窖可真是喝一口少一口了。”
眼看着酒盏中的佳酿见底,格里塔知道狄奥尼索斯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倒是鸡贼怕自己开口索要。
他不禁哂笑一声,将酒盏中剩余的佳酿一饮而尽。
随手一晃,酒盏瞬间化作碎屑飞尘,飘散而去。
格里塔微微仰头,目光飘向远处静谧的虚空,忽然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那不知是哪位高人能避开我的镜像世界,隐于暗处?现在还藏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来见见。就算什么都不做,喝酒聊天,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不见任何反应。
格里塔也不心急,只是沉沉地望向远处,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回应。
良久之后,虚空中才徐徐传来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之声。
这道叹息声听在格里塔的耳中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而是他身边一直端着酒杯没怎么说话的徐崇和萧鸿霖不仅同时一凛,四目之中同时涌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作为卡布勒斯帝罗兰多学院的核心人物,徐崇和萧鸿霖对这道浅浅的叹息声音实在是相当的熟悉了。
“怎么会是他?”
这是徐崇和萧鸿霖对视一眼之后,同时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的含义。
“既然阁下诚信相邀,晚辈又怎吝现身一见,可若说交个朋友,晚辈倒是惶恐了些!”
似是苍老,又似清朗的声音从虚空中幽幽传来。
随着声音,一道身着纯白色道袍,手中倒提着一柄巨剑,须发尽白的挺拔身影缓缓自黑暗之中漂浮而来。
“道尊?!”
“林副院长?!”
饶是之前已有所判断,在真真切切地看到这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之后,徐崇和萧鸿霖仍是震惊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位老人家竟然真的和狄奥尼索斯是一伙的。
不同于卡布勒斯其他普通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徐崇和萧鸿霖是真的对这位不常出现在卡布勒斯的帝罗兰多第三副院长很熟悉。
像之前林玉清送海弗雷亚回到卡布勒斯,就是徐崇亲自操办的交接手续,林道尊对他也是多有嘱托。
而萧鸿霖拜师老布冯,也是有林玉清在场见证的。
虽然卡布勒斯不兴这个,但是说起来林玉清也算是他的教父,这么多年来没少关心萧鸿霖的成长。
可就是这么一位卡布勒斯的中坚力量,东方问道者真正的领袖,号称“问道之尊”的林玉清林副院长,居然和狄奥尼索斯是同一阵营的,如何不让徐崇和萧鸿霖震惊?
缓缓踏虚而来,林道尊也看到了徐崇和萧鸿霖张着大嘴,不可置信的模样,却只是冲他们轻轻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飘然来到了狄奥尼索斯身边,看着对面的格里塔,颇具礼数的抱拳说道。
“晚辈林玉清,见过雷米尔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