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弟为什么会觉得我教廷是和帝罗兰多处于同一立场的？”
方济各十三世淡淡地挥了挥袍袖，不解地看着言沉沉问道。
“是因为我教廷是靠着帝罗兰多重新崛起于世的，所以我们就要对他们感恩戴德？贤弟不会这么天真吧？”
“我倒是没想过你们会跟卡布勒斯真的成为一路人，我还没这么缺心眼。”
见方济各十三世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自己，言沉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但是我也没想过你们竟然真的会和九星，卡洛斯他们走到一起去。这些年你们的联系不是已经快断了吗？
我可是记得你们那位守卫骑士团主座曾经就说过，他们才是真正的渎神者，怎么现在就忘了？”
“所以那位守卫骑士团主座如今已经不再是守卫骑士团的主座了，你没听说吗？他已经被我派去伊朗传教了，我告诉他如果不能做到德黑兰遍地是天主教堂，就别回来。”
方济各十三世摊了摊手，混浊的老眼中竟然浮现出一抹狡黠之色。
“你可太有才了！”
大老言无语地赞叹道。
去一个依斯蓝共和国的首都宣传姬都教义，还要遍地都是他们的教堂，亏这个老家伙能想得出来。
“所以你们教廷是认可九星那些人的论调？再怎么说，龙的传说在你们教廷的历史上都代表了恶的一面，你们真的就能接受？”
对这个问题颇为好奇的言沉沉十分不解地问道。
“那不是九星他们的论调，而是你父亲言承易副教皇提出的理论，如何不能接受？”
方济各十三世却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肃声地纠正道。
“你们这些人行事都爱拿我父亲做幌子。”
听方济各十三世提及言承易的名号，大老言冷哼一声，摇头嗤笑道。
“我父亲可从来没说龙的时代即将回归的荒唐话！”
“那你认为，当年我爷爷为什么会将那不勒斯划分给你父亲，仅仅是因为他将我父母的骸骨带回罗马教廷？”
并没有在意与言沉沉的态度，几十年相交，他十分清楚言沉沉对于这个论断的排斥。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轻轻一笑，反过来问道。
“难道不是吗？”
言沉沉眉头紧皱，绿豆大的小眼睛微微眯起，疑惑地问道。
“呵呵！”
看着言沉沉不解的样子，方济各十三世轻轻一笑，摇头说道。
“言叔父是我教廷有史以来第七位副教皇，虽然不曾公之于众，在我教廷圣历中却是还有这着明确记载的。
千年以来，对我教廷有恩有功者不知凡几，实力声望与乃父相当，甚至超过他的也不在少数。可是真正被我教廷尊为副教皇的只有包括言叔父在内的七位前辈。
你现在还觉得，我爷爷将那不勒斯交付于言叔父，是为了致谢报恩吗？”
“那又如何？”
言沉沉微眯着双眼，不置可否地说道。
“送你去卡布勒斯之后，我爷爷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起过你，虽然那个时候你的年纪不大，但是我发现我爷爷看人是真的很准。”
看着言沉沉的样子，方济各十三世知道他不是听不懂自己话中的含义，而是不愿意听懂，忍不住喟然一叹道。
“老教皇是如何评价我这个后生晚辈的？”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言沉沉不小的兴趣。
他从小在那不勒斯的龙使徒基地长大，可是和那位老教皇也只有区区的几面之缘，自己虽然是通过老教皇的帮助回到卡布勒斯的，但说实话两人的接触确实不多。
言沉沉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老教皇是如何和他孙子说起自己的。
“爷爷说你看似温和柔善，大度慷慨，实际上却是偏激固执，自以为是！虽然你看上去天赋异禀的，但实则优柔寡断，难当大事！”
方济各十三世直视着言沉沉不大点的小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复述了爷爷对自己多年老友的评价。
“老教皇还真是神目如电，实在是叫我这个不争气的是晚辈汗颜。”
听了老教皇对他的评价，大老言的面色一阵不自觉地阴沉，旋即却无奈地苦笑摇头说道。
确实如此，老教皇看人真的不可谓不准。
言沉沉的性格确实如此，看似心宽似海，无论什么人都能相交为善，好想事事不放在心上一般，可实际上却是偏激固执的很。
这一点有点和易小秋类似，却远不如他的儿子那般通达。
言沉沉总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惯常思维，陷入这套思维之中，任旁人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二十多年前，你出事蛰伏以后，九星曾经和我谈论过你。”
见言沉沉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方济各十三世却并未顾忌地继续说道。
“他跟我说，他这个弟弟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头疼，听不懂好赖话！别人说对的，他就弃如敝屣，别人说不对的，他就奉如神祗。呵，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兄长何必如此啊？愚弟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听着方济各十三世毫不客气地当面斥责，言沉沉不觉苦笑着摇头说道。
“说错了吗？”
方济各十三世清冷一哼，原本淡然的脸上带出一抹明显的怒其不争之意，直接说道。
“明明天赋异禀，家世、能力也都远超旁人，可你这一辈子却过得宛如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难道都是别人的错？
孩子们都能懂得道理，偏偏你这个当爹的却嗤之以鼻。看你教儿子，才真的让我这个老家伙汗颜呢!”
方济各十三世与九星等人的年岁接近，因为父母的渊源，从小便认识九星等人和言沉沉。
说实话，龙使徒众也有人曾经对言承易的理念提出过质疑，甚至也有想回到帝罗兰多追根溯源的，其中就有当年言承易亲手抚养的十二人中的一位。
但是真正被老教皇送回卡布勒斯的，只有言沉沉。
方济各十三世曾经问过爷爷这是为什么，老教皇只告诉他，言沉沉不属于这里，至于为什么不属于这里，老教皇没说。
“龙之纪元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龙的时代回归应该是无稽之谈，这难道也有错吗？”
言沉沉至今也接受不了这个论调便是他父亲言沉沉提出来的。
他固执地认为这个理论是九星等人曲解了他父亲的原意，甚至觉得连他母亲也不理解他的父亲。
在那不勒斯，他根本找不到同道中人，所以只能逃回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帝罗兰多。
在那里，他找到了和他有着相同看法的同志，他觉得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天地。
可他最终还是因为那片他以为属于他的天地而受到了至今难以泯灭的伤害。
说起来，这都是言沉沉的性格缺陷所导致的，可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你只是固执的觉得这个理论是错的，却不想想为什么言叔父会提出这样的理论。”
方济各十三世冷笑一声，轻哼道。
“你以为是谁希望那些四脚怪物回归？是龙叔吗？真龙不在，他就是世界上唯二的两尊三爪金龙之一，是世界上仅有的几尊高等级类龙。
可真龙若真的降世，他恐怕就连一条虫子都比不上了！他就那么希望祖先回归？”
方济各十三世好毫不客气地剖析着，见言沉沉呆立不语，也没多想，继续开口道。
“还是你觉得言叔父是真的期待真龙降世？没人期望！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四脚的怪物就应该灭绝，就应该彻底地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再无可能死灰复燃。”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难道就错了吗？”
言沉沉有些抓狂，他不明白方济各十三世所说的这些于他的想法究竟有什么出入，有什么不同。
“当然错了，不仅是错了，而且是大错而特错！”
方济各十三世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地直接说道。
“虽然我们谁都不愿意看见真龙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但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是你不希望看到它就不会发生的吗？
言叔父正是看到了这种情况，并且断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必然会发生，所以才想到了这种方法，去正视它，去面对它，去解决它。
可是你呢？就是因为你不愿意相信，你就去否定，去逃避。我只问你，你不相信，可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还说你不相信吗？管用吗？”
“我......”
方济各十三世一番声色俱厉的质问，把言沉沉逼得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半天也根本无法回答。
是啊，他说他不相信，他说是九星等人曲解了他父亲的理论，他说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可若是真的发生了呢？再否定难道还有用吗？
“那九星......那我父亲他们，是打算如何解决的呢？”
到底言沉沉的意念通识远超于常人，头脑一时如炸裂一般混乱之后，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勉强稳定下情绪之后，言沉沉抬起头来，看着方济各十三世那张清冷枯槁的老脸，诚恳地问道。
“九星他们不厌其烦地跟你说了十几年，你都不愿意听，难道我说这么一次，你就能听得进去？”
没想到，方济各十三世竟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有心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怎么打算的，你就回那不勒斯，回龙使徒的基地找他们好好谈一谈。虽然你不止一次伤了他们的心，但是我觉得他们还是愿意告诉你的。”
“好！”
听了方济各十三世的话，言沉沉冷静地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回应着。
“说起来，你这个性子还真是被你的天赋拖累了，要不是你的意念通识强到这个地步，你也不至于这个德行。”
见言沉沉好似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方济各十三世却微微冷笑，毫不客气地继续开口嘲讽道。
“想得多，你就是想得太多，总是想权衡利弊，结果权衡权衡就把自己权衡进去了。”
“兄长，我已经认识到错了。怎么说也是我儿子当面，多少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留点面子吧！”
听着方济各十三世的冷言冷语，言沉沉无奈地苦笑告饶道。
“谁稀罕再说你？我现在说的就是你的儿子和女儿！”
方济各十三世轻哼一声，毫不顾忌地继续说道。
“在那不勒斯的时候你逃，到了卡布勒斯你还要逃，逃不过就几十年躲起来不见人。呵呵，你自己逃也就算了，到了子女身上，你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他们藏起来......
你可真是个天才！
易小秋就是真龙化身，就是你父亲言承易的化身，这是你藏就能藏得住的？至于你的女儿，她的身份还用我说吗？迪波莱尔不把我姐姐带回去，她还能活几年？
就这样了，你想到的竟然还是带着他们东躲西藏，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危机来临之前，不能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到了危机降临，你这个废物德行当真能护得住他们？怕不是就先躲了吧？”
说到自己，言沉沉还有些羞愧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提及子女，言沉沉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方济各十三世这一番近乎于直言不讳的当头棒喝，当真是把言沉沉说得冷汗直流，忍不住的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