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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父子反目成仇(1 / 1)

那脚步声来得甚快,一眨眼工夫,便已到了灵堂小屋门前。只听那人站在那里,沉重的叹了口气,便传来门环抖动的声响,显是那人正要开门进来。

李沉舟心念一动,知道能进这间小屋之人必然是韩德让,急忙就地一滚,刚好滚入灵桌底下。幸好灵桌罩有台布,长垂及地,他一藏身入下,若非别人刻意去掀开台布,自不易被人觉察。他刚一藏好,门扉开启,那人便走了进来,脚步轻微中透着温柔,直到灵桌前蒲团处,方才站定。李沉舟从台布一角偷偷往外一觑,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他根本无法看到韩德让的脸,但从气息中完全可以感觉得到这个人正是韩德让。他顿时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气息也一并屏住,周身完全进入“死境”状态。

屋内的空气干冷而沉闷,黑暗中流淌着一种压迫的感觉。韩德让静静的石立在灵桌前,痴痴的望着李秀兰的灵牌,心中百般愁绪翻涌,凝眸之间透出往事徘徊的感伤。沉默了好半天,才幽幽吁出口叹气,柔声道:“秀兰,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李沉舟皱了皱眉头,心中气恨交加:“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还要你在这假惺惺的做什么态势?”只听韩德让又说道:“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与燕燕从小青梅竹马,她对我更是情深义重,我是不能伤害她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原谅我!”

李沉舟气得直咬牙,却丝毫也不敢乱动,以韩德让的武功修为,只须木叶婆娑的声微,也足以惊动他的感官,何况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只得恨恨的暗骂:“卑鄙!无耻!”

屋子里又陷入一阵妖魔出世般的沉寂,韩德让仿佛在进行着自我原谅的心里斗争,呼吸间的气息也起伏不定,感情复杂的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刺客来刺杀燕燕,有人说他是我们的儿子尚文。我当时听了,心头那个痛啊!秀兰,尚文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但我一直视他如己出。只是他从来都不理解我的苦处,自从你去了后,他出家离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他回来了,却是要来刺杀萧太后。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爱的女人,我不想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秀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李沉舟强压住心中愤怒,心说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当年若不逃走,只怕早已死在老妖婆的手中了。韩德让,你好可恨好卑鄙,明知道我义母爱你深切,你竟然还要在她的灵位前说老妖婆是你心爱的女人,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他心中悲愤,不觉呼吸也沉重了些。韩德让立时警觉,喝了一声:“谁!”左掌一措,便往灵桌底下拍来。

李沉舟听声识掌,知他掌风雄厚,也不应接,脚尖在地上一蹭,整个人滑溜一声便背心贴地从灵桌左端前头窜出。韩德让也不进击,喝道:“什么人?”李沉舟想到韩德让刚才拍出那一掌,若然藏身底下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势必会无顾桌上死人牌位而破桌冲出,李秀兰的灵牌自然也就不保了。韩德让如此无视李秀兰死后的安宁,由此可见,李秀兰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仅如此而已了。想到这里,李沉舟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也不说话,手中长剑化出一道寒芒,往韩德让斫出。

韩德让看不清对方面貌,见他一剑刺来,风劲甚急,连忙侧身避开,喝道:“你……是不是文儿?”李沉舟恼他对母无情,依然不说话,接连又是两剑刺出。韩德让更加肯定他就是韩尚文,不禁心弦震颤,道:“我知道你是文儿,为什么不说话?”背靠墙壁,斜身托掌,将他剑势化去。李沉舟怒道:“我和你这种人有什么话说!”“唰唰唰”又是三剑连环施展,此番使出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飞云渡”。

这间小屋本来空间甚是窄小,李沉舟三招“飞云渡”使出,剑气陡然间暴涨,屋内顿时布满割人的剑气,就好像山雨欲来之前的那般风起云涌。韩德让面色一变,倏然道:“好剑法!”仍是打不还手,一味闪避,只是周身内劲环起,以免为他剑气所伤。接着又说道:“文儿,你且先住手听为父一言。”李沉舟恨恨的道:“我与你韩家恩断义绝,还有什么好说?”韩德让心中刺痛,边躲闪边苦口婆心的道:“你先别激动,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我知道你对我有好大的怨气,可是关于你娘的死……”李沉舟怒喝道:“闭口,你这伪君子,还好意思来提我娘吗?”说着他身法陡然一变,上身前趋,步伐虚浮,剑势亦跟着逆变。若说他剑法起势磅礴紧凑,此时则是一片绵和舒张。大凡高深剑道,讲究剑势变幻舒展,起伏绵密凌厉。但他这套“飞云渡”剑法却是独走偏锋,起时强势,后续忽转软绵,令人有种雷声大雨点小后劲不足的颓废感觉。当然,若然对手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便大错而特错亦离死期不远了。

韩德让脚跟已顶着墙脚,已是退无可退,只得双掌横推,欲以内劲化解他的剑势。岂料掌劲一沾上对方的剑身,只觉有如钢铁坠入棉花团里一样,而那种“绵力”渐如风转云涌,层层叠叠的旋转袭来,令人如坠蚕茧之中而作茧自缚。韩德让大吃一惊,实未料到他剑法看似虎头蛇尾,却是阴柔诡谲,狠厉非常。无奈之下,他只得急忙硬推一掌,打算以硬碰硬的手法破去他的剑“茧”,只须一瞬时间,他自够化险为夷。

哪知他掌力一出,李沉舟反而剑势后撤,一片剑光宛似潮水般退却。韩德让惊魂未定,知道他是有心放了自己一次,就算不是他的本意,多半也是瞧在李秀兰的面上,不禁心中恻然,道:“你刚才这是渤海派的‘飞云渡’剑法?”李沉舟神色鄙夷,答非所问的道:“我是不想毁坏娘的灵堂,要想杀我,今天正是个好机会。否则,我定要老妖婆寝食难安。”韩德让勃然大怒,道:“你这逆子,不准你开口闭口老妖婆的乱叫!”

李沉舟哈哈大笑,道:“怎么,我叫老妖婆你心疼了?”语气忽地一沉,甚是凄凉:“那我娘呢?你又把她当什么?”韩德让道:“我要怎么说,你才懂得?我跟你娘,根本没有感情,我们的结合,完全就是一个错误……”李沉舟厉声道:“那你就得为这个错误负责到底。我娘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人,老妖婆竟然为了一己之欲派人来鸠杀我娘。本来事情可以不用这样的,可你呢?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暗中窃喜,只道我娘死了,你便从此可以与老妖婆高枕无忧,是不是?”韩德让额头青筋暴露,气得浑身颤抖,幸好黑暗中也瞧不清楚,但呼吸已是极为粗重,怒喝道:“你……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可以侮辱老……太后!”他气急之下,差点也是一句“老妖婆”脱口而出,所幸话至口边立时觉到不妥,便急忙改口称太后,这太后反而便成了老太后,由他口中说出,却是默然可妙。李沉舟虽瞧不清他如何个脸色颜面,但想象之中定然不脱要老羞成怒,不禁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韩德让望着他的后背,心知他若是从这里走了出去,日后必然是要没完没了的找太后麻烦,否则只有一死方才万事太平。他这时心中想起太后对自己付出的情意,其间点点滴滴的好处更是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更有一回,在宫廷举行的马球赛上,一位叫胡室里的将军在无意中触惊了他的坐骑,那马受到惊吓,发狂之下便将毫无准备的韩德让摔下马来,所幸韩德让毫发无损。但萧太后获悉此事后,担心韩德让受到伤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竟立时下令将胡室里拉出去砍了。由此可见,韩德让在萧太后心中的地位,自是非同小可,而萧太后对韩德让的情意之深烈,更是可见一斑。所以韩德让对于萧太后这个昔日的初恋情人,从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涕零,从此他的政治生涯也是出奇的一帆风顺。固然一个因素是出于他卓越的才智,更确切来说还是因为萧太后对人生爱情的偏袒护私。这时他听着李沉舟这个不肖子左一句老妖婆右一句老妖婆的诋毁老情人,心中如何不怒,起先在灵堂内出于对李秀兰的愧疚,也不好当面发作。待李沉舟一走出屋去,他念起萧太后的好,怎么说也是要如同当日萧太后疼护自己一样去疼护她的,立时恶向胆边生,心想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本来有心护全你,如今你既然不仁要毁我幸福,我怎么说也不能任你胡作非为,就算有什么不对那也怪不得我了?主意一定,黑暗中一张脸顿时杀机大盛,两只圆圆的眼睛里仿佛砍出无数把刀来,厉声喝道:“站住!”欺身前扑,便往李沉舟背心抓去。

李沉舟听得背后掌风急响,连忙背剑后刺,同时脚尖一蹭,身子便往左掠开。韩德让岂能让他避过,如影随形,一掌又迅捷的扫了过去。李沉舟反应倒也奇快,斜身避掌还招,剑从他掌风边缘穿过,直刺韩德让左侧腋下,冷笑道:“韩大人,露出你的丑恶嘴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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