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仅坐了一会,就推辞离开了。看着这马上就要易主的宫殿,她突然有些迷茫,她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北域本来好好的一个国家,自己却要来抢夺人家的政权,比起之前他们侵略南陵,自己不是更加可恶,更加不堪吗?
她使劲裹了裹身上雪白的狐裘,站在湖边看着已经冰冻了很久的湖面。突然感觉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突然心中一惊,自觉一时大意,那人走这么近自己才发现。没有多想,手上便悄然运功向那人攻去,可她不等她有所动作,手就被轻柔的握住了。
“若不是知道你的习惯,你这一下一定能打中我。”夏隐微笑着看着她。
“你怎么出来了,不去喝酒了?”惊鸿也对他笑笑。
“君主总要有个君主的样子,怎么也要有点架子。”夏隐难得的说笑,却见惊鸿的笑突然隐了下去。
“师兄,你说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就像是南陵与北域对战,南陵人自然认为南陵是对的,北域人则认为北域是对的。你做的这件事,也许对于北域来说是错的,可是对于你来说是对的,那么你就不用去关心别人的看法。”说着双手扶住惊鸿的肩道:“所谓对错是要看你站在哪一边,如果是站在你自己这一边,做的事就永远不会是错的。”
惊鸿点点头。
夏隐刚要开口,惊鸿忽然走进一步,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喃喃的道:“师兄,可是我忘不了北域皇帝死的时候的眼神,他一定是认出了我。”
“没事的。”夏隐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他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既然什么都没有了,认不认出你又有什么区别呢。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划过耳际,不知不觉中就稳定了心神。
他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就这样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一整夜都是如此。她的脆弱只有他知道,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惊鸿出手从来不犹豫,杀人十分果决。可谁也不知道她每杀一个人都会难过好久。
他知道杀人这种事终究是会麻木的,所以在明理时故意让她杀了很多人,可看到一次她杀人之后难过的样子,自己的不忍心也就多一分。这次他真的没法对她狠心了,做不成冷血的杀手又如何,她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之中,没人看到在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这个人是景昀。他只是喝过酒出来透透气,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只不过他并非多事之人,也非无脑之人,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回去之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接下来的便是新皇登基这件事,所有人都出了一把力。夏隐当真有将才只能,能将这些人管得这么好,难怪他做事会很顺利。
事情进行的出奇的顺利,选了一个好日子,举办了登基大典。夏隐做了皇帝,改国号为“隐”,帝号“轩澈”。封惊鸿为丞相,参与建国的各位将官也都封了官。这个新生的国家,就这样诞生在了这片土地上。
半年的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夏隐登基还是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这半年,隐国并不安定,改朝换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国内有许多复辟势力大事小事不断,前朝凋敝的经济状况也是在令人头痛。何况国外还有那么多大小国家想趁着国弱之时来抢一杯羹。
所以这段时间惊鸿和夏隐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那些建国功臣亦是如此,但这样的生活却是十分丰富多彩。
直到不久前,大雪几乎封了整个北域,那些战争才暂时停了。国内也安定了许多,经济的发展也步入了正轨,他们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看着这个国家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惊鸿不止一次的在想这夏隐真是天下奇才,怪不得会有得朔月阁得天下的话,他如果想要这天下,恐怕也不是件难事。
夏隐走上角楼时,看到的便是惊鸿正看着那一片无垠的纯白出神,也不是是在想什么什么。
“在想什么?”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在惊鸿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件狐皮大麾便披在了她身上。
惊鸿回头看去,见是夏隐,随即咧嘴笑道:“师兄。”
“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夏隐站到她旁边,也看向她刚才看的方向。
惊鸿笑笑,自己裹了裹衣服道:“只有从这里看过去才是南陵的方向。”
“想家了?”夏隐一笑道:“你到这里也有一年了,你若想回去,我陪你回去看看如何?”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我在北方十年都没有回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点时间还不算久。”说着,转头看向夏隐道:“不过师兄离开朔月阁那么久了,不用回去看看吗?”
夏隐摇摇头。
惊鸿转头看到夏隐正看着前方,眼珠一转,忽然狡黠的一笑,伸手从眼前的栏杆上抓了一大把雪随手攥了一下,便向夏隐身上掷去。
这点小动作夏隐如何发现不了,可他却没有躲,任凭那不规则的雪球在他华丽的衣服上绽开了一大朵雪花才装作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也像惊鸿一样抓起栏杆上的雪去反击。可惊鸿做完这一小小的坏事之后,早就笑着跑开了,又怎能让他的雪球碰到衣襟。他便也只好追了过去,他的雪球怎么也打不到惊鸿身上,最多也不过是擦过她的衣角,可不多时他身上却已经被雪沾满。
两人追追躲躲,给这清冷的角楼增添了一分热闹。
惊鸿带着一点点坏笑的表情煞是可爱,夏隐看着她,眼中是无限的柔情。在北域,他这样的表情只会在他一人面前展现。而眼前人那毁掉威严的天真表情也同样只展露给他一个人。他觉得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抚平惊鸿心中的一切伤痛。
南陵京城。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早,也格外的大,一早睁开眼,外面竟除了白再不见其他颜色。
东宫也同样被大雪覆盖,但如果仔细看来,还是它原本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即使宗辰不在了,惊鸿也走了,可皇上没有再立太子,而且还保留着东宫原本的宫人,由宗宇暂管。
宫人早晨醒来,看到满园的白雪,也兴冲冲的打闹起来,主子都不在,他们也是无事可做,宗宇也不常来,若是没有大事便都由得他们了。
正玩得兴起,门口忽然传来叩门声。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会是王爷来了吧?”一个小婢女问道。
自从惊鸿走了之后,这东宫除了宗宇几乎没有别人来过,所以门口也没有门卫了,王爷来了也是自己叩门。
“十有八九是。”一个侍卫道:“你们该去哪去哪,快走啊。”
一旁的小婢女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走到门口开了门。
大门打开,门口站的竟不是王爷,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看门开了他拄着根棍子就像往里走。
小婢女忙拦住他道:“站住,这可是东宫,哪是你能进的,要讨饭上别地讨去。”
“小璃。”那人抬起头,有些嘶哑的声音吐出了那小婢女的名字。
小璃一惊,忙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本宫慕容宗辰。”嘶哑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小璃头顶炸响,她不禁后退了几步,那人抬起头来,容貌展现在她面前,她细细一看,顿时向里面跑去,一边大喊“来人,来人呐”。
侍卫听见声音跑出来,便看见那人拄着棍子慢慢向里面走过来,同时拔了刀对着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他是,太子殿下。”小璃从侍卫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道。
“什么?”侍卫们听见也吓了一跳,问道:“你没看错吧,殿下不是已经……”
侍卫长见状,慢慢向那人走去,小心翼翼的身后拨开了那人面前的头发,一见那人容貌,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一边喊道:“太子殿下千岁。”
其他人见状也马上跪下行礼,不一会头上传来嘶哑的声音道:“都起来吧。”
侍卫长站起身来,看着一旁还呆呆的站在那的一群人,忙对他们喊道:“快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准备膳食!”
其他人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忙向四周跑去做准备了。
东宫一年多以来也没有个主子,宗辰忽然回来让所有都有些不知所措。几位在东宫久了的老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宗宇请过来。毕竟惊鸿不在,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派人去请宗宇了,可看这个时辰他一时半会的恐怕来不了。
宗辰沐浴之后,按照以前的样子装扮起来,看上去倒是和一年前没多大变化。
他坐在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与原来无异。他这一路上也听到了些京城的事,知道皇上没有再立太子,所以才找到东宫来,见宫中还是原来那些宫人,不多不少便也放下了心。不过从他进到东宫,身旁也只是那些宫人,却不见惊鸿的身影,不禁心生疑惑,向左右问道:“太子妃呢?”
左右听闻,竟全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
宗辰见状心中一惊:莫不是惊鸿出了什么事?起身抓住一人的肩膀问道:“你说,她现在在哪?”
那人见不得不说,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没事,只是现在不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