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震天响的巴掌声过后,刚穿越过来的珺宁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唾沫四溅的男人,一时竟有些愣了。
“你老子把你卖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现在老子没钱了,别说要你去卖,就是要你去□□你也得给老子乖乖地去吃,艹,你在这里给我磨蹭些什么东西!赶紧给我进去,要是误了老子一会的大事,看老子不扒掉你一层皮!”
矮个男人声毕,立马用力推搡了她一下,差点就让珺宁直接扑到了面前的地面上,幸亏她及时刹住了,否则看着那就在自己眼前的碎石子,她这张脸就是不毁也讨不了好去。
“愣着干啥,走啊!你走不走,走不走!”话到脚到,几乎同时那男人就立马在她的小腿上用力地踹了好几脚。
珺宁上个世界言珺宁的习惯还未完全改掉,一股钻心的疼痛在她的小腿上传来之后,她便立马转头眼神冰寒地看了他一眼。
上个世界的言珺宁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失忆经历,但几乎在见到卫墨的一瞬间就立刻恢复了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是她的演技大爆发罢了,毕竟她曾经可是答应过卫墨再也不要离开他的,可是她食言了,为了不被问罪,她便装聋作哑起来,她想,卫墨说不定也是知道的,但两人都没有说破,反而因此玩了不少的小情趣,也算是那荒芜、贫瘠的末世里头两人的小情调吧。
言女王的威慑力就算是换了个世界也还是余威犹存的,果然在珺宁那威胁的眼神露出来之后,那矮个胖子果然愣了好一会,随后意识恢复,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王老二在这四九城内纵横了三十多年,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恐吓住了。
于是抬手就要一巴掌打在珺宁的脸上,预备和刚刚那一巴掌左右呼应,可珺宁却没有站在原地被人打的爱好,立马就躲过了他那厚实的手掌。
“哟呵,你还会躲了是吧?我叫你躲,我叫你躲……”
看着面前这男人不依不闹非要打到她的架势,珺宁立马就皱了皱眉,直接就站在了原地,就在对方的手掌快要扇到她的脸的时候,珺宁的声音适时响起,“把我打成猪头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要卖了我吗?一个巴掌印还不够,还要凑个双吗?我被打了倒无所谓,你到手的钱没多少可别怨我!”
女孩的声音里头还带了些许稚嫩与软绵,黑溜溜的眼珠就像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石一般,也算是她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唯一的亮点了。
一番话说的那人的手都到了珺宁的脸边了却依旧硬生生地忍住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似是气得不轻。
抬手就又推搡了珺宁一把,叫她直接就往前冲了好几下,直接就撞到了一个满是茶香与油墨香气的怀抱之中,其中还夹杂了一点点略微有些呛人的古怪味道,珺宁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辨不出来那种味道到底来自于什么东西。
“懒得跟你这小贱人打嘴仗,赶紧给我走,小雀楼的林妈妈还在等着你呢,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一点,你老子把你卖给了我,老子没碰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给老子犟,小心我直接就给你卖到桥下大街去……”
身后的男人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其中威胁与恐吓并存,四九城的人都知道那小雀楼和桥下大街都是风月场所,小雀楼要好一点,来来往往的还算是知识分子,甚至连军阀、二世祖什么的也大有人在,要是表现的好被一些达官贵人们看中了,赎身做个小老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桥下大街就龙蛇混杂一点了,背靠码头,来来往往的全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小姑娘家家的被卖到了那里,这一辈子恐怕就直接毁了,没了指望了。
珺宁没想到她这一来遇见的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她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脱身才是,攻略、反派之类的现在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身后那个催债鬼。
珺宁想的认真,一时之间竟有些忘了自己还靠在旁人的怀中,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面前人的衣襟,直到一个格外温柔好听的男人声音在她的头顶里头响起。
“这位姑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再捏,我的新衣裳可就要旧了!”
珺宁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懵懂地抬起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狭长的丹凤眼,双眸就像是浸润了春日最柔暖的湖水,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他的眼中全都只有你一个似的,睫毛纤长,眨眼的时候就像是眨落了满头的星光,肤色雪白,眼底有了点点的青影,似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一般,嘴唇泛着淡淡的白,跟你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抬起,弧度刚好。
他里头穿的是一件棕褐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陪了酒红色的领带,外套一件长到小腿的黑色呢绒大衣,在这里已经开始有些萧瑟的初冬,只要看着便给了她一种极为温暖柔和的感觉。
珺宁一时竟看得有些愣了,在看见这男人的一瞬,她便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这让珺宁瞬间就明了会让自己心动的除了要攻略的反派男神,她几乎想不到任何其他的选择了。
几乎在碰见这男人的瞬间,珺宁的眼泪就瞬间从她的眼眶当中滚了下来,可嘴唇却依旧倔强地抿的很紧,眼中带了点点防备与犹豫,但下一秒自己那瘦的只能看见骨头的手腕就已经被那骂骂咧咧地矮胖男人拉住了。
“走,你还在这里拖拖拉拉地做什么事情!误了老子的好时机你赔得起吗?走!”矮胖男人一个使劲,本就单薄的十五岁少女瞬间就被他拉的一个趔趄。
程锦棠瞬间就皱住了眉头,却见那小丫头在被拉着跑的同时,仍旧只是倔强而不屈地回头望着他,一时间,他竟然好似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学不会屈服,浑身都是棱角的小男孩。
他动了动嘴唇,纤长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却仍旧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那瘦的可怜的少女快要被那矮胖的男人快要拉着转过街角的时候,他突然就看见她猛地在那矮胖男人的脐下三寸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地使劲一踹,然后在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径直地跑到自己身边,抓住自己的裤脚,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先生救我,小宁愿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我不愿……不愿去那些地方……”
说完了,程锦棠就看见那小丫头一直没有抬头,可那瘦弱的有些过分的双肩却一直颤抖得厉害,仿佛说出这样求情的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是自己说了拒绝的话之后,说不准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他自己又是那样的情况,程锦棠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原本还明媚温润的双眸一瞬间就沾染上了点点阴暗之色。
正在程锦棠犹豫的时候,那被珺宁踹中了关键之处的矮胖子竟然直接挣扎着就朝珺宁冲了过来,满脸的横肉此时狰狞正显,珺宁只转头看了一眼,便立刻哆嗦了一下,似是怕的不行。
就在那矮个胖子就快要抓到珺宁的麻花辫,好一顿教训的时候,程锦棠立刻伸手拉起了珺宁,将她藏到了自己的身后,直面着那来势汹汹的男人,“够了,行了,你将这小丫头卖到那等地方为的也不过是钱财,那小雀楼的林妈妈愿意给你多少银钱?”
“愿意给我多少银钱?哼,老子告诉你,那小贱蹄子现在多少钱也不卖,老子现在要直接把她卖给桥下大街的刘老头,哪里来的小白脸,给老子滚开!滚滚滚!”矮个胖子捂住自己身下不可描述的部位,青紫着脸大吼道。
可黑色大衣男人此时却完全没有被地方恐吓到,一米七八的身高站在那矮个男人面前硬生生比他高了半个身子,“你也不过是求财,我愿意多付银钱,包括你……的医药汤钱我也愿意一并给了如何,十块大洋够吗?”
他说着就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拿出十枚大头银圆递到了那矮个胖子的面前,直叫那矮个胖子立刻就瞪圆了双眼,心中瞬间就被这十枚大洋撩拨的痒得不行。
要知道他将这小贱丫头卖给小雀楼也不过只能得五枚大洋罢了,就这样他都能在那长乐赌坊里头乐呵十天半个月了,而现在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白脸竟然一出手就是十枚,矮胖子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随即他眼珠一转,抬起头来,便毫不在意地瞥了程锦棠一眼,“不卖,不卖,老子现在不痛快,多少钱都不卖,赶紧把那贱丫头给老子交出来,否则就跟我去见官!”
程锦棠几乎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矮胖子恐怕要坐地起价,顿时就有些失笑,在那矮胖子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底下,颇有些遗憾地又收回了自己的银钱,“那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也只能表示遗憾了,出门我也就带了这点银钱,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
几乎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他便立刻感觉到那紧紧攥着自己后背小手瞬间一紧,似是生怕他将她交出去似的。
他在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感觉一股异样的酸涩在他的心头弥漫开来。
可还没等他的大洋完全收回自己的口袋里头,那矮胖子便立马一个猛虎扑食,将那十枚夺了过来,紧紧地护在了手中,“别别别,算了,算了,老汪我今天就做一个赔本买卖,十块大洋就十块大洋,这死丫头卖给你了,卖给你了……”
说着他好像生怕程锦棠会后悔似的,钱一到手,便立马揣进了兜里,快速地跑了,那奔跑的架势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有一丝一毫受伤的架势。
程锦棠顿时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便看见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行了,他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我这边暂时不需要小丫头,走吧!”程锦棠一扬手,他如今这种境况还是不要连累其他人的好,毕竟……
莫名地,男人眼中竟掠过了丝丝点点的阴森与肃杀。
看得珺宁不自觉地一颤,可却仍是固执地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程锦棠以为说通了她,便立马迈步往前走去。
直到过了好几条街之后,他无意地回头,却仍旧看见那穿着一双破的直接露出大拇指的男士布鞋的小丫头仍旧踢踢踏踏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被他发现了之后还掩耳盗铃地往墙角一躲,好像生怕被他发现了似的。
程锦棠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直接转身就走到了那墙角之处,直到走到那低着头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丫头面前,看着她双手用力地绞着自己打着补丁的衣角。
抬手摸了摸她有些枯黄的发顶,然后将手直接就伸到了她的面前,“走吧……”
闻言,珺宁瞬间惊喜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小鹿一样的瞳仁之中就像是洒满了烟花的璀璨,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两只手一起紧紧抓住了他那微微有些凉意的大手。
两人一前一后从街角走出,耳边还想着冰糖葫芦、煎饼果子的叫卖之声,微微转动的小风筝和街尾那偶尔才会传来的一声爆米花的爆炸之声,空气中弥漫着油货和糕点的香味。
珺宁笑得灿烂异常,死死抓住程锦棠的大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脚上的布鞋很快也在一家老布鞋店里头换了一双新的合脚的。
她十分新奇地在地上一连蹦跶了好几下,一路上看鞋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泥泞与煤渣的地方,直到回到程锦棠所住的常宁胡同时,竟让上头没有沾染到一点污渍,也是厉害。
等珺宁进了那老式的四合院里头,空荡荡的大院子,竟没有一点人味与烟火气,看着都叫人阴冷的不行。
院子里头晾晒了一件又一件精致漂亮的怕人的戏服,珺宁一件都认不出来,只是被那上头层层叠叠、繁繁复复的花纹闪得花了眼。
一院子的花花绿绿,明黄与正红,叫珺宁从心中都不免生出一股又一股虔诚与敬意来。
那是一种对古典对文化的崇敬。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摸那流光溢彩的戏服,却在伸出爪子的一瞬便立刻收回了手,她的手太脏了,摸上去只会玷污了这些美。
程锦棠看着小丫头这缩手缩脚的架势,笑了笑,“我的家中没有多少人,你既然跟了过来,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真是个美好的字眼。
珺宁高兴地想到。
“现在天也快暗下来了,帮我将这些家伙搬回到屋内去可好?”
程锦棠脾气很好地商量道,珺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忙活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终于那些美好到了极致的东西搬回到了侧屋之内。
那个屋子里头却是比外头更要华美百倍,那满桌的胭脂水粉,油彩水墨,并那些华丽到了极致的首饰配件,特别是那挂在墙上的珍珠百宝凤冠,看着就感觉那便是女人最极致的追求。
看着珺宁就有些痴了,但很快她就发现程锦棠竟然比她还要痴。
此时外头的天气渐渐地暗了下来,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珺宁立马蹑手蹑脚地从侧屋内一走出来,便立刻冲进了厨房,没一会厨房里头就升腾而起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来。
珺宁被烫的嘶嘶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之后,才终于将那两碗鸡丝汤面端到了正堂,程锦棠有些好笑地看着像个小猴子似的被烫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的珺宁,看着那色香味俱全但却完全不同的两碗面,听着珺宁叫他赶紧过去吃面的笑脸,一时之间,程锦棠竟有些愣了,这样家常的场面到底有多久他没有再回味过了,真回想起来恐怕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但他在看到自己满当当的快要溢出来的大碗,和上头卧着的好几个荷包蛋,又看了一眼小丫头的碗中那光秃秃可怜巴巴的汤汤水水。
立马就动手将自己碗中一半的东西全都赶到了小丫头的碗中,可瞬间他就看见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与惧怕起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先生,我不要!我吃这么多就够了,我吃的不多的,我胃口很小的,我真的吃不了多少的,我吃不了……”
见小丫头边说边躲,眼看着就要哭下来了,程锦棠再次叹了口气,直接伸手就按在了躁动不已的小丫头的脑袋上,温热的触感叫她瞬间就睁着琉璃般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向了他。
“我吃不了……”
说话的中间,程锦棠却听见了她腹腔里头传来的震天响的声音,两人瞬间同时愣住了,随后程锦棠便立刻大笑了起来,可就连大笑这样的动作程锦棠做起来都闲的格外优雅温文。
而珺宁却被他的笑声笑得差点没直接就哭出声来,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立马就对着程锦棠跪了下来,“真的,真的,我吃不了多少的,我真的吃不了多少,先生你别赶走我,求求你了,我很有用的,我能一个人挑两桶水,一缸水一会就满了,我会做饭我会洗衣服,我会打扫卫生,我还会种菜,磨豆腐,打年糕……我什么都会,我不骗人,真的什么都会的……先生你不要赶走我,不要赶走我……”
程锦棠之前还笑得开怀,此时却再也无法笑出来了,他看着小丫头露出来的手臂上那一道道伤痕,和之前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倔强的眼神,再加上此刻那好似呓语一般的我吃不了多少,笑意渐渐收敛,看着那冲着自己不住磕头的小小身影,随后又是叹了口气,将小丫头从地上扶了起来。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外加那额角的泥渍,“好,好,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原来我买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小丫头啊!是我赚了呢,哈哈,好了快吃饭吧!我知道你吃不了多少!”
程锦棠也没有强求,珺宁就这么有些懵懵然地被他按到坐在了凳子上,就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仓鼠一般,小口吃着碗里的面条,又偷摸看一眼程锦棠,吃一口面条,看一眼程锦棠,就像是把他当做了下饭菜一样。
那头,程锦棠很快就吃饱了,随后就留下了大半碗的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还留在那里,说他先回房间休息了,剩下的东西就麻烦珺宁收拾收拾了。
在走到门口的位置的时候,他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人站在灯光与黑夜的交界之处,看向珺宁,“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么能干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程锦棠,你呢?”
闻言,珺宁顿了顿,随后看着对方鼓励的眼神,“我……我叫珺……珺宁……珺为美玉,宁为平安……我外公……外公给我取的名字。”
她吭吭哧哧地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便瞬间得了程锦棠地夸奖,“美玉平安,都是好寓意,这样的名字很好。”
得了对方夸奖的珺宁的眼睛瞬间一亮,看着程锦棠的背影彻底地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大大的松了口气,高兴得不得了,此时她的碗已经干净地就跟块镜子一样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程锦棠碗中剩余的发涨的面条,和上头诱人的荷包蛋,她咽了咽口水,随后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门边,立马就将那碗面条端了过来,随后就像是做贼似的,几下就扒了个干净,然后快速地端起两只碗往厨房走去。
夜晚,她躺在那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方已经有了些许污渍的帕子,然后将其紧紧地捂在了怀中,眼睛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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