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似乎懂了我的意思,起身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那一头的光亮之中。
清明师太待妙玉走后,面上得意一笑,还对我现在手上之事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这倒夜香,刷马桶也算是轻松活技,无忧,我是劝你,你如若不想再受苦,就老老实实的好好儿的在这里刷干净。”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一叹,清明师太的那些狠劲我是见识过的,我此刻根本无力与她对抗。
那么就只能任她骂,任她吼吧。
骂完了,吼完了,寻么我的耳根也该清静了。
我微微站起身想要去取另外一只马桶。
也许是突然之间站的有些急促,觉得头一昏,脚下也跟着滑了一下,整个人由后跌入了那脏水池之中。
这人不走运,到处都让人看笑话。
我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之时,臭味己粘满了我的全身,从头到脚都是恶心的气味。
我再也忍受不了,心里一阵排江倒海,呕吐的感觉越来越猛烈。
我手扶着小腹,连忙吐了起来。
由于我方才的跌倒,我的心里更加担心腹中的孩子。
可却一时之间除了难忍这些难闻的味道,我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之感。
心下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可是如今的处境,这应该是我人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次了。
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厌恶起自己,如此一来,我也只能狼狈地站在此地一动不动。
耳边显然己响起了恪恪的笑声。
清明师太己笑得折了腰,喘着大气道:“连站都站不稳,活该在这里受罪。”
这一声羞辱激起了我心中的怒意,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丝狠唳的声音。
“你若是还敢再笑一下,本王立即挖了你的狗眼,割了你的舌头。”
随着这丝狠唳的声音,清明师太立即苍白了脸,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
正在我为这道身影的到来感到惊诧之时。
战天睿己经向我伸出了手,手停在半空……
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我愕然怔住,虚弱的笑容静静在唇边绽开。
我也向他伸出手,两只手靠近之时。
战天睿立即将我的手握紧了他的掌心,微微用力便要将我抱上来。
“不行,我身上脏。”我连往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往后躲去。
战天睿在此时完全不介意我的身子有多脏,握紧我的手,将我拉了上来。
因为身子有些晃摇,他伸手至我腰间,将我稳在了怀里。
这一幕,有些暧昧,又有些令我难为情,我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开来。
战天睿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朝着地上跪着的清明师太怒吼了一声。
“本王免了你的罪,不过从今日开始,这些脏活,就由你来做,本王呆会儿就会去请示慧静师太。”
“是……平尼遵命。”此时的清明师太身子颤抖,连忙磕头谢恩。
战天睿没有再多说,回眸看向我,见我一身湿漉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我身上。
有了这件外袍的温暖,我内心再也崩不住了,所有的伤感一涌而上,根本无法控制睫毛剧烈的颤抖,泪水顷刻间涌满眼底,呼吸变得很轻,泪呼的砸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在他面前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那里。
又吩咐庵寺中人替我准备了热水,伺候我沐了浴。
在我洗净一身臭味之时,我轻轻的坐了他的身边,他正在月色下品着手里香铭。
“你的外袍,明日我洗了再还你。”我轻轻的说道。
“不用了,你的手满是水泡,如何下水?”他的话虽淡淡,却己透着无比的心疼之意。
经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因今日的打扫,提倒夜香,早己磨出了水泡。
我微微扬了扬眉,收回了那些委屈道:“这点水泡不碍事的,我能洗干净。”
此时的他猛然转眸看向我,眸光痛心之余还带着那我从未见过的怒意。
抿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咬白了下唇。
“何时才能不这般要强,何时才能在我面前说真话,方才你的泪水不就是在告诉我,你很苦,苦得连自己都无法撑下去了,为何现在却又变成了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不要让我看到现在这个你,你何时能在我面前脆弱一回?”
他的字字句句仿佛夹杂着寒冬的寒意,令我的脊柱一阵僵直……
我没有想到,战天睿第一次动怒,竟是这般模样。
我淡然的看着他,可是眸中己有泪浸的迹象,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你很喜欢看我楚楚可怜,任人宰割还要痛哭流涕的模样么?”
他深沉带着痛与恨与怒纠结的眸光,对于我口中相问的一语,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我承认我有这么一面,可我不愿在人前显露,我以为你会懂我?”我从他的眸光之中移开了眸光,淡然的轻笑扬起,心里却万般苦涩的向屋里迈出步子。
“对不起……”身后沉痛的一语直穿我心底,眸中己现的泪水被我无尽的蔓延缓缓流至心里,视线己一片模糊。
夜间白茫茫的一片薄雾,我有了茫然感。
也是这丝茫然让我聚然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身后的脚步声在微微向我靠近,战天睿微微颤抖的声音深沉而来。
“我也曾以为,我战天睿很是了解你,可到头来,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只是与当年那个隐忍,委屈求全的母妃很像,像得每一次见你淡然面对这所有一切之时,我几乎都会看到母妃的身影。”
话落,战天睿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而我并没有向他转身,依旧淡然的回了他的话。
“所以你一直很想如妃娘娘能够在你面前不用那般坚强,因为现在你长大了,有能力能带她离开让她并不快乐的深宫生活,可如妃娘娘依旧还是当年的如妃娘娘,因为在如妃娘娘心里,你一直是他的儿子,她身为母亲,那么就必须在儿子的面前永远的坚强下去。”
身后之人没有任何的动静,半响不语。
这种沉默,这种安静,让我的心开始惶恐不安。
我微微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那些未完的话重又说了出来。
“然而此时的我,也是同样的感受,我也即将是一位母亲,我要时刻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坚强下去。”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睿竟握住了我的手,一步跨过我的身躯,走到我的面前,眸光灼灼,“跟我离开这里吧!”
我没有想到战天睿在我说出这些话之时,他还会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话。
我的身份何等特殊?
虽然我到如今也猜不透战天齐的心思,可那日,他与宁玄朗眸光对持之时,他说,不会让我等太久。
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就悄悄的把那句话收入了心底,我也时刻从心里告诉自己,我会等他……
然而与我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男人,竟然都不是战天齐。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但我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哪怕没有生命等他来带我离开这里,我也会让我的灵魂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所以战天睿,请原谅我,我不能与你离开。
我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抬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看着面前的战天睿,我泛起了一丝淡笑。
“我能跟你离开么?你拿什么来保护我们母子,不能保证我腹中孩子的安全,我就不会选择离开这里,这里虽然苦,但至少不用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我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是当朝齐王的子嗣,将来万丈光芒之下,有一束光芒是属于他的,我没有权力代替他选择这一切,更不会代替他来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战天睿深沉的眸光因我这一句话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扯了扯唇,“你不信任我?”
他将我的意思竟然这般扭曲了,竟然己经扭曲了,那就一直这般扭曲下去吧,这样至少还能让他断了某些念头。
“是。”我淡然的点头。
他却失声的冷笑了起来,反反复复的摇头,“我不相信,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在说谎,你表面上是在说你腹中的孩子,其实你的本意是在说我,你不想拖累于我,不想因为自己而令我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若我告诉你,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还愿意与我一搏么?”
我看进他急切的眸光,轻咬了唇,“天睿,你该醒醒了,我与你终归走不到一块去,你走吧,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下次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蝶衣……”他欲要再争取什么之时,我以庵寺之礼回了他,“平尼法号无忧。”
他欲要向我伸过来的手,因我这一声平尼法号无忧让他的手怔然的悬在半空之中,一点一点的开始颤抖。
我从他半悬的手前微微后退了一步,不留任何情绪的越过他的身子离开了。
快步迈入屋里,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我倚靠在门上,心里的痛一浪推过一浪。
我不敢回头,更不敢在此刻踮着双脚去看看身后之人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我只有全然的摒弃,不看不闻不顾。
战天睿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不能自私的夺走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忘了我,这就是对我彼此最后的一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