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语中带着微微冷下去的节奏。
我抬了眸,伸手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低声道:“我知道,你觉得是他为你解了难,欠他一份情,心里难受,天齐,你要知道,人都不是万能的,总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这次他是帮了我们大忙,说不定将来他也会遇到需要我们帮助的事,到时我们还于他便好,你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可好?”
他不作声,方才那丝柔和低沉的眸光骤然一寒,眼神看向我时,慢慢变得僵硬。
许久,他将手从我的手中抽移,指尖触及我的面颊。
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他原有的那丝温暖,而是带着丝丝冰沁的凉。
突然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锋芒,声音冷冷的开了口,“欠他的这份情,要我怎么报答都行,唯独让出你就不行。”
他字字句句说得沉重,也字字句句重重击入我的心中,心在此时好痛,又好暖。
这两种感觉只能让我垂了眸,不敢再看向他,己是无言以对。
有些事,我到底该怎么开口?
又到底该不该说?
俩人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依旧还抚在我的一头青丝之上,轻抚的感觉让我觉得微痒。
既然不知如何开口,那就转移话题,“今日暗杀我之人,可否交给我来处理?”
他抬眼,抚着我青丝的手一顿,微微用力下,我只觉得后脑勺一阵轻微的疼意。
此时他的目中闪出几分怒意,“你是想问出,是不是战天麟要杀你,这个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心头一怔,他竟猜出了我此时的心思。
我能再说什么?出口便是伤他,我只能垂了眸。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册子,轻轻一叹,倏而垂眸,笑得竟高深。
“罢了,此人就交由你了,你想如何处置,都依你。”
“谢谢。”我抿唇一笑。
“我只是不想你心留遗憾,有些事情,你心里弄个明白,于你于我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他轻笑转眸,重新拿起册子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他的手也顺着轻轻的离开我的后脑勺,腕上一道明显的白纱直入我的眸中。
我眸中一颤,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心疼的问道:“腕上的伤口还疼么?”
“有点。”他微微将手腕在我手里抬了抬,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我心下一叹,连忙将他的手腕轻轻的放下,从而伸手夺过他手中的册子也放了下来。
“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就别再看这些,躺下歇会儿吧。”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眸光灼灼,“我的身子无事,倒是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话听得我心头微微一颤,在他灼热的眸光之下乍现一丝羞涩之意,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手,微微挣扎了一下。
“别动,我腕上可有伤?”我紧皱着眉,神色略现哀怨。
我手上一顿,心底某处柔软蔓延,便不再他眸光下挣扎了,任由他直直的看着。
他突然轻笑着伸指挑起我的下巴,凝眸看着我时,故作叹息的道:“脸瘦了,苍白了,眼睛也无神,还有不少皱纹。”
“何处?”听得我心头一紧,连忙抚手在脸上到处乱摸着。
这女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心爱之人面前露现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我此刻完全慌乱了,忽然只听见他扬声笑起,唇边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我这才恍然大悟,又中计了,心中一恼,“你又在捉弄我?”
见我恼怒,他只好微微抿了唇,压了压那丝笑意,他伸手向我,我恼意要闪躲却己经来不及了。
他温暖的手掌重新移到我的脑后,令我凑近他,伸手将我额头上的发丝轻轻的挽至耳后。
轻软熟悉的呼吸一缕一缕抚上我的面庞,细微,悠然,带着绵绝不断的思念及心疼。
额头上一热,他轻轻的吻上了我的额头。
离开唇之时,他的指腹缓缓摩娑在我的脸颊上,眸光却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幽深隐隐间,有晦涩情绪在轻轻的滋生。
“我只是许久没见你,想将你瞧个仔细,就算你满脸皱纹,我也不会嫌弃你。”
他这样的话让我心头酸楚连连,对着他的眸光,我喉间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来。
这一次目光抬起时他正凝了眸看我,眸光不知不觉中慢慢加深,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没事,第一次听你说这样的话,觉得有些不适应。”
“看来爷以后要经常对你说才行。”他的手稍稍用力,又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伸手至我的领口解开我的纽扣,而后又将被子紧紧的盖在我的身上,而自己却起了身,唇边带着一丝轻笑宠溺的抚了抚我的额头,“累了吧,早些歇着。”
“你去哪?”我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唇边依旧带着笑,“我躺了两日,身子都酸痛了,想坐坐,你安心睡下,我就在屋里,哪里也不去。”
“可你的身子还在康复中,不宜过于操劳。”我紧紧的抓着他的不肯放开。
他轻轻的抚上我的手紧了紧,而后从我的手心抽开了手,附上我的双眸,“睡吧。”
我眼前一阵黑暗,闭眼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伸手将他附在我双眸之上手移开,翻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金令递向他,“这个还你。”
“往后这个金令用不着了,让人扔了吧。”他看也没看,声音低沉轻软,似暗夜疏疏吹来的风。
我没有再说话,将手里的金令收了回来放至枕头下,我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如此冷傲的他,又怎会平白无故受傲恒这么大份人情。
金令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他欠着傲恒一份情,也许对他来说,那是活下来的一种屈辱。
若是他知道,我一年后就要离开他的身边,与傲恒回北漠,只怕在他内心里不只是一种屈辱了。
我不敢再多想,闭了眸,只想趁着这一年的时间,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
这一觉睡得安心,轻松,舒适,闭眼再睁眼时,天边己现了微微的浅亮。
可屋里的烛火犹在,微微颤颤的在烛台之上晃动着。
我顺手抚去身边的位子,一阵冰凉,战天齐根本就没有上过榻。
我微微坐起了身子,轻轻掀开床帘望去,视线内却不见一人。
我心头微微一颤,连忙坐起身来,转着眼眸四顾寻觅他的身影。
眼光掠过窗子左侧角落一张桌子时,这才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这张桌子不是挨着床榻的么?
何时被他搬到了那窗子左侧,窗子破旧不堪,寒风肆虐根本就无法挡住。
而他此时身子上连件厚实些的衣服也未披,略显单薄。
他身体还未康复,这般撑法,实属让人揪心。
我下了床榻,顺手取了一件披风,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是背对着我,右边的肩膀微颤。
待我走近时,这才看见他带着纱布的右手正在持笔写着什么?
我欲要出声唤他时,身前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便传了过来。
我心头一颤,赶紧将的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心疼道:“你的身子还未好全,怎能这般撑着?”
他回眸轻轻的瞥我一眼,倏而视线又转移到了手下的奏折之上,声音淡淡的带着嘶哑声而来。
“我还撑得住,这折子得马上写好传至父皇的手中才行。”
“那也不能一夜不睡啊?”我微微皱了眉,心疼中且带着一丝恼意。
他不以为然的唇边带出一丝轻笑,“睡了两日,精神很好,没什么睡意,怕吵着你,便坐在这想要将西城之事上奏父皇,再另想如何揪出这幕后之人的办法。”
我转身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向他,“那些刺客不是被抓着了么?审问一番,他们自会道出事情原由。”
他接过我手中的热茶,一叹,“都一夜了,青云若是有什么消息早就汇报过来了。”
我抿了抿唇,对此事没有多说。
突然鼻间一阵风而过,却突然吸入了一股辛苦微涩的味道,眸光微微一亮。
我抬眸望去,瞅见那碗好似被遗弃一旁的汤药。
连忙伸手端了起来,一捂,竟己凉透。
“药都凉成这样了,怎么还没喝?”
他微微勾唇,放下手中的毛笔,吹了口气,将手下的折子盖好,这才回头看着我,缓缓笑着。
“我在等着你来喂。”
我面上一怔,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恍然才知他话中所言是何意。
我面上不禁拧了眉,两颊一烫,“你都醒了,自然可以自己喝了。”
突然腰间一紧,他起了身,将我轻搂在怀里,唇边还洋溢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眸光时而落在我手中的汤药之上,时而落在我的唇边。
“我觉得有你那样来喂我,味道不会苦,反而是甜的。”
我面上羞涩更甚,眼前那一幕以嘴喂药又浮现在眼前,难道他有感觉,还是……
羞涩得不能再去想,连忙抽开他的怀里,柔声道:“我去让人重新热下汤药。”
还未迈出步子,腰间又是一紧,手中的汤药也被他夺了过去。
他抬手送入我的唇边,凝眸笑着看我,“来不及了,我就想让你喂我。”
“外面还守着人呢?”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眸光异样的闪过,而后抽回了我唇边的汤药,自饮了一口,他的唇已经印上来……
他口中的药一丝丝融入我的口中,苦中微含辛辣的味道迫得我紧紧蹙了眉,眸中随着这丝味道猛然的颤抖着,他吻得肆虐深入,直压得我将近窒息。
他突然又松开了我的唇,眸色幽深迷乱,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意看着我,“门是关着的,你是本王的妻子,妻子向夫君喂药有何不妥?”
我还在一阵愣忡之中,突然面前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丝凌厉的声音伴着一阵寒风而来。
“本太子不允。”
我心头一怔,连忙转身,掩嘴试去唇边的药渍。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齐冰冷的声音响起。
“北漠太子这么早闯入本王的屋中,就不怕打搅到本王的夫妻生活?”
随着腰间一紧,战天齐令我转了身,落在他的怀里,眸光带着霸道的看着我。
总觉得这样的亲密在人前不妥,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我无奈只能安静了下来。
门口的傲恒面色暗沉,走向桌边时,看向我,目光轻动,微一凝眸,而后又侧过了脸,淡淡笑了起来。
“这毒难道就这般厉害,竟然让无所不能的齐王连汤药都不会喝了。”
战天齐突地笑了笑,面容略略低沉,手上使力,将我困在怀里更紧了,而后将手中的汤药又晃到我的面前,眸光看向我。
“本王嫌自己喝汤药苦涩,难以下咽,由王妃伺候本王喝药,本王觉得此药易入口。”
我心头一怔,这战天齐究竟是要做什么?
争风吃醋?
吃傲恒的醋?
一想到这些,我竟面颊浅浅泛红,窘迫惴然,只能转眸不与他对视。
这一转眸却恰落入傲恒的眸中。
他正定睛瞧了着我,目光深似秋泓,带着一丝丝的凉,一丝丝的伤。
心里明知他对我的心意,昨日以身为挡箭,犹记那些日子的种种,我的心底早己对他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
可当我心底正要生出一丝无奈和愧疚的感觉来时,傲恒却转了眸,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衣裳,负手站直身,面色一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
此时傲恒的眸光己紧紧的绞着战天齐,“是么?本太子身上也有伤,平生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喝药,既然齐王说蝶衣喂的药不苦,本太子倒想试试。”
我一开始一愣,心下一转,细想傲恒的话,眸光闪了闪,苦笑几声。
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手上一紧,傲恒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
“蝶衣,本太子跟你来西城就带了媚儿一人,如今她为了救你我,躺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本太子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伺候,媚儿说了,让你前来伺候本太子,走,与本太子一同回屋,伺候本太子喝药。”
“放开她……”战天齐冷了声。
我随着腰间的力度收紧,他的眸光己瞥向了傲恒紧抓着我的手腕处。
“本太子今日非她不可。”傲恒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
火药味越来越浓,我夹在中间倒成了他们对立的争夺之物,心里并不是滋味。
此刻僵持,我转眸看向紧紧将我揽在怀里的战天齐,他的眸光带着肃杀之意,眼底幽色深深浅浅,流转不停。
两人都不作声,仿佛在利用那寒冷的眸光来击退对方。
而我却随着他们一个腰间,一个手腕处的手越收越紧,越拢越有力,直到收紧得我隐隐作痛。
我死命咬住了唇,没有出声呼痛,只能苦苦承受着。
终是受不了他们男人之间的冷战,胸口一丝怒意生。
面前的两个男人,真是越看越恼,只顾着自己心里感受,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怒吼出声,使尽全身的力气从战天齐的怀里挣脱出来。
然而拼命的甩开了傲恒的手,退后两步,与眼前俩人保持着距离。
“好了,我说你们,一个战国王爷,一个北漠太子爷,有手有脚,连个汤药都不会喝了么?你们俩我谁也不伺候,我去伺候媚儿姑娘,都少来折腾我。”
语毕,谁也不想看见,破门大步而出,步伐也是越来越快。
“小姐……”云雀与我对面而来。
我微微顿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屋里有两位爷需要伺候,你快入屋。”
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又拧了眉问道:“那小姐去何处?”
“我出去透下气。”我手一扬,什么也不想说,重新迈出步子。
整整一日,没有入那屋间,也不知那俩人斗法斗成什么样了。
云雀在屋里伺候,这个时辰还未来找我,估计也没出什么乱子。
夜渐渐深了,寒风呼呼而唤,有层层雾气环绕,视线微微受到阻碍。
朦朦胧胧,霜露毫不留情的覆盖,茫茫白雾之中,映着村庄的烛火,点点留人醉。
我静静的立于窗口,等待着那床榻之上的伤势回复。
忽闻身后轻来几声脚步声,我闻声转身,常太医仍是一脸忧色的面对于我。
我心下早己料到了结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相问。
“常太医,你还没有查出媚儿姑娘是身中何毒么?”
常太医低了眸,小心翼翼的回话。
“老臣惶恐,还望王妃多给老臣几日时间,老臣定会查出媚儿姑娘所中何毒?”
我低吟,心中虽恼,却无能为力,只能扬了扬手。
“也只能这样了,你速去办吧。”
“是。”
待常太医走后,我又静了下来,步入媚儿的榻前。
她面容憔悴,双唇发黑,呼吸也是极弱,双眸紧紧的闭着,遮掩住了昔日的风华绝代,娇美妩媚。
我突然想起了初见她之时,那令人痴醉的声音及那风光灼华过桃夭的模样。
正在我欲要轻抚着她的手时,屋外响起了一丝声音,“王妃。”
我闻声而去,尚将军深沉的眸子落入我的眸中。
我有些不解他的来意,呢喃了一声,“尚将军?”
尚青云微微一低头,声音带着些许仓促,“属下找得您好苦,原来您在这?”
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
我连忙上前了一步问道:“本宫来看看媚儿姑娘,将军可是有事?”
尚青云点了点头,“是昨日暗杀您之人,想要见您。”
我心念一转,想起了那宁玄朗留给我的银针。
我留了二根给那名黑衣人,如今只怕是银针在他体内起到作用了。
我轻轻一笑,“今日是第二日了,他应该是受不了他体内的毒了,他被关在何处?”
“此人奸诈,王妃定要小心防范。”尚青云提醒道。
我眸中暗笑,淡然的开了口,“无事,他体内的银针可以让他饱受锥心之痒,此毒若是没有解药,一旦发作便会全身奇痒无比,常人根本就受不了,尚将军,你让人将他两只手绑起来。”
“王妃这是何意?”尚青云带着丝丝不解的看向我。
我微微压抑了一番面上笑意,扬眉问道跟前之人。
“身子痒之时,将军觉得最难受的事情是什么?”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像在暗想着我的问题,又像是在想要从我的眸中读出什么。
半响后,他微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开了口,“王妃指的可是手不够用?”
我掩嘴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将军都觉得手不够用,那留着两只手给他解决身子的不适作甚,绑了他的双手?他会觉得身子之上的不适感更甚,这样本宫才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听我这么一说,他薄唇微微一勾,恍然点头,“属下明白了。”
一路走至被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屋子。
步入院落之时,我就听到了那屋里传来了阵阵嘶嚎声。
我心里一阵暗笑,宁玄朗这捉弄人的玩意儿也是越来越精进了。
这下我得好好利用宁玄朗留给我的银针,好好审问里面的人一番。
屋子不大,门外却让数人把守,包围得密不透风,只怕一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在尚青云的扬手之下,身边的数名守卫连同尚青云一同离去。
门被带上的那一瞬间,屋子里的人声音嘶吼得更大声了。
“王妃,王妃……救救我吧,求您了,给我解药,我快受不了了……”
此人的手与脚都己被绑了起来,两只手分开悬绑在木制的十字架之上。
他只能利用身子在那十字架之上摩擦从而解决身子上的痛痒。
面上己被这种奇痒逼得满脸燥红,死死的咬着下唇,费力的忍受着身子上传来的痛苦。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近距离之下,将他瞧了个仔细。
那日暗杀我之时,眸中的凌厉与那风流之色己然不见,反而更多的是痛苦,颤抖,求救。
我唇边微微一笑,淡然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了口,“要解药容易,你得老实回答本宫的话才行。”
他微微睁起了眸,咬着牙拼命的点头,“好,好,王妃想知道什么?我一定老实回答。”
“你叫何名字?”我轻轻的临桌坐下,持一个空杯在手中看了看。
“王忠。”他答得畅快。
我微微勾唇,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再问,“你是太子府上的人?”
“小人跟随太子六年了。”他答得还算诚恳。
方才一路上听尚青云说了不少关于此人的事,这样一推断,他倒还实相。
“是他派你来杀本宫的?”我伸手提壶,替自己轻轻的添杯热茶捂在手心。
“是。”
在他的回话之下,我的心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却瞬间即逝,微微松开茶杯,将方才我尚青云为我准备的几张画像展开亮在他的面前。
“那你可认识这画上的几人?”
他眯着双眸,依旧还咬着牙,眸光稍定了一下,又匆匆的移开了,答道:“不,不认识。”
我唇边一抹冷笑而起,声音却淡然犹在,“看来你还真不老实,解药是不想要了么?”
他面上微微一怔,声音嘶哑而来,“我说的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谎言啊……”
我微微低吟,半响不语,抬手轻轻的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抬眸重又看向他,不急不慢的开了口,“那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些人了?”
“真不认识。”他低眸摇头,一眼都不再看我手中的画像。
分明是有鬼,却还要刻意去遮掩,既然不认识,我自然有不认识的办法让他开口说实话。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瓶子轻轻一倾斜,一颗黑色的药丸滚入我的手心。
我刻意当着他的面将那颗解药拿在手里轻轻的玩弄着,轻柔的开了口。
“很不凑巧,这些人就是太子府上的人,此次代河暗杀,就是他们想要本宫的命,然而你却截在半路之上堵杀本宫,同是太子府的人,你会不认识?既然不认识,为何会那么巧?你们同一天,而且还在同一个时间段采取行动,有些话你可以选择不说,但这解药,恕本宫不能为你奉上。”
他因难忍奇痒燥红的面乍时竟现一丝苍白,低眸像是暗想了一番后,抬起眸时,眸中一丝坚定,“我……我不能说。”
我心里一恼,面上却仍是带着笑,微微起了身,走近他一步,将两指的解药离他更近了一些。
“你觉得你在这解药面前,你还有选择么?除非,你能受得了这锥心之痒。”
他双眸落在我手中的解药之上,眸光灼灼,恨不得就要过来夺过我手中的解药,只可惜四肢己被束缚。
他挣扎了半响,却依旧无济于事,最后长叹的转了眸,不再看向我手中的解药。
这样看上去,他还真像条汉子,也不愧战天麟,还有那华蝶心如此信任于他。
正在他不语不答之时,我收回了手中的解药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回眸含怒的看向地上被我踩碎的解药,怒火直逼于我。
我反倒被他的怒光激得淡然一笑,“这解药世间只有三颗,你己经为无视本宫的话而毁掉了一颗解药,接下来的二颗,本宫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在这半柱香内,你如若还选择不答,本宫就将这两颗都毁了。”
“你……”他咬牙含怒却是一句话也挤不出。
我重回了位子之上,抬手又轻抿一口茶,故作一时记起了什么,看向他说道:“对了,本宫还忘了告诉你,你身子上的这种痒会陪伴你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这种毒它有七七四十九种痒法,让你每天都会尝尽不一样的痒法,而且一天比一天难忍,直到四十九天后,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到时皮骨不剩。”
他依旧狠狠的绞着我,仍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暗暗的等,我相信此人很快就会受不了这种的滋味。
手中的茶水,一杯接着一杯。
我时而添添茶,时而看看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他。
他因身子的难受,只能不停的晃动着身子来减少那锥心之痒。
我就像看戏一般的坐在这里,半柱香又好似过了一半,又该到我表演的时候了。
我微微伸手将桌面上的瓶子里的第二颗解药取了出来,亮在手里。
我虽未看他的表情,可我己经感觉到那眸光带来的渴望之意。
我故意又在手中轻轻的玩弄了一番,最后冷不丁的将手中的解药,扔至脚下,又狠狠的毁了一颗。
“你……”他接着便是一声怒吼。
我完全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依旧抬手悠然自得的饮着茶。
与我比淡定,只怕此人还是稍弱了一些。
看来不出绝招,这第三颗解药怕是要让我白白废了。
我便扬了声音,“来人……”
“属下在。”屋外尚青云推门而入,带来一阵瑟瑟寒风。
我转眸看向尚青云,偷偷交换了下眼神,笑着道:“尚将军,本宫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有准备好?”
尚青云回笑点头,“回王妃的话,属下早己准备好。”
“好,那就劳烦将军呈上来给他享用吧。”
“是。”
尚青云一声令下,几个守卫便扛了些炭火与火盆入屋。
不一会儿便在屋中架起了火盆,而且还四个。
随着屋里炭火燃起,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待几名守卫退下后,王忠咬着牙叫嚣道:“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微微伸手在炭火之上取暖,轻叹道:“现如今是寒冬,夜间更是寒凉,本宫觉着这屋里有些冷,怕冻着了你,所以让尚将军给你弄些炭火取取暖,你觉得可还满意?”
他有些慌乱的看了看身边的四盆炭火,火焰映入他眸子之中,微微颤动着。
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的用意,仍是目瞪于我道:“你会有这般好心?”
我翻转着双手取暖,轻轻一点头,“你若不相信本宫的话,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炭火越烧越大,火焰也越来越凶猛,直听到火盆之中的炭火烧得啪啪作响。
我的身子是暖了起来,也不知此时王忠的身子是否也出现了异样。
正在我心下静静的等待一场好戏之时,王忠嘶嚎的声音大叫了起来。
“不……不,我受不了,我痒死,痒死了……快灭了这些火,灭了它……”
我暗自一笑,宁玄朗银针里的毒素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升温可令人体血液循环得更快,然而他此时体内的毒素就随着血夜循环节奏也不停的加快。
这样便可促进他身子上的痒痛更加剧烈。
这下我可不怕他不开口说话了。
我微微起了身,持手将桌子上的解药亮在他的面前。
映着火红的火光,他全身的筋络己明显突出,而且似要血管爆破一般。
“王忠,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最后一颗解药,只要你乖乖配合于本宫,回答本宫的话,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于本宫,绝无半点隐瞒,本宫便会将这颗解药赏给你,如若你再执迷不悟,本宫便毁了这最后一颗解药,再命人添双倍的火盆前来伺候于你。”
他满头大汗的看着我,可还是依旧咬牙摇头,“不……我不能说……”
我胸口恼意更甚,压了压,微微勾起了唇,“你可以选择不说,毕竟离死还有四十九天,不,应该说是四十八天,而本宫也会慢慢等,等到你愿意配合的那一天,这颗解药本宫暂且可以毁了它,大不了等你想通了之时,本宫再花上七天时间再研制一颗解药给你便是,纵然你宁愿痒死也不肯相告,那本宫也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本宫也会有办法知道那些想要知道的事情,只可惜,你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他眸中有了一丝变化,我也没有再给他时间多想,并没有迟疑,伸手便将手中的瓶子倾斜着,欲要将最后一颗解药倒至那火盆之中摧毁。
也就在这时,面前之人终于有了一丝转机,“等等……”
我手上随着他这一声叫嚣,微微顿了顿,而后收回了手,转眸看向他。
他眸中映着的火光微微闪烁着,眼珠几下转动后,他终是闭上了眸,“如若我说了,你绝不能食言。”
我微微一笑,眸光坚定的告诉他,“本宫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本宫想要知道的事情,本宫便会奉上解药。”
他猛然睁眸,眸光直直的绞着我,“你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假。”我点头,话语诚恳。
他闻言,紧紧的咬着牙深吸了口气,答道:“好,我说,当日太子与德妃得知你给齐王献计,深得皇上的心,所以德妃与御史大人谋和,想到以二十几年前的瘟疫之事来阻止齐王回京,命人在这代河的上游将那些禽畜投毒后再引入十三座村庄,令村庄的百姓中毒,从而还让人误认为此毒便是那二十几年的瘟疫,集合朝中几名心腹力荐皇上按照二十几年前一样焚城阻止瘟疫,并让齐王前后无路可退,永远也回不了京。”
原来真是我所推断的一般,所有的环节丝毫不差。
“接着说。”我微微收紧指尖,凝眸看向眼前人。
他看了我一眼,机上虽还是有所顾忌,但因体内的毒,身子上的奇痒,他只能无奈的重又开口。
“德妃娘娘与太子没有想到,北漠太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还带着结盟金前来商讨议合之事,德妃娘娘一怒之下便让太子实行最后一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齐王中毒,从而让人假扮成西城的百姓,前来照顾齐王的衣食住行,令齐王中毒,结果还是前功尽弃,被你与北漠太子发现了这场灾难并非是瘟疫,而是有人不惜连累这西城百姓来谋害齐王。”
他又停了下来。
而我一步一步重回了位子之上,着手端起手边的茶水之时,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竟己浸出一丝冷汗。
接着冷言低斥道:“说下去。”
他的声音微微缩小了一些,“齐王得救,百姓得救,德妃娘娘与太子己失了方寸,害怕被你们查出这件事情是他们所为,所以便派着太子府中的三千死士前来夺命,然而太子儿女私情过于太重,他不忍伤害于你之事又让太子妃得知,所以她命小人混入那三千死士之中,务必取你性命。”
我唇边一抹苦笑,目光倏地有些阴寒,“华蝶心,你好狠的心。”
然而在我再一次收紧指尖之时,我的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太子战天麟终归还是念及我与他之间那些旧情。
可如今对我来说,己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己抿灭自己的良心做了太多不能原谅的事。
“太子妃其实从一开始就想着让您死,她害怕你夺走她的太子妃之位,从那日皇家围场刺杀开始,她让对你动了肃杀之意,皇家围场太子是利用了你,可是太子早己交代下去,不得伤你性命,也是太子妃让小人务必夺你性命,而后她怕事情暴露,所以她便让小人去齐王府中引你与她一见,她再下跪相求于你,让你阻止齐王上奏太子刺杀一事。”
再听完他所说的这些时,我的心开始冷意蔓延,指甲掺入皮肉之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反而面上异常的淡然看向他,“还有曲州掳走我之事也是她让你做的?”
“正是。”他垂眸点头。
我唇边冷冷一笑,笑得令自己都觉得冷。
华蝶心,你竟然这么想守住太子妃之位,那我必毁之,你竟然这么想我死,那我必好好的活着。
二娘,你得原谅我,你的女儿处处想要我的性命,如若我再不反击,终有一天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
姐妹相残并不是我所想,事到如今,我绝不能再心软,一旦心软就是让想要谋害我之人有机可趁。
此次若不是有傲恒相助,只怕因为我的心软,害了战天齐,害了父亲,害了小姨,甚至还连累到了这西城数万百姓。
如若战天齐是上天注定的君王,那我便不能逆天而行。
如若我只能陪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那我便要在这一年内,替他争回这一切,为他以绝后患。
这样,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是生是死,只盼能在他身边留下些回忆……
这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