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夫妻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扫除。虽然开春之后,薛遥回来过几天,可他哪有这功夫打扫?
“你抱着孩子去小婉那儿吧,这儿我来弄就行,别呛着孩子。”薛遥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孩子现在离不了人,顾柔想了想,同意了,对他说:“高的地方别去啊,等我回来扶着你。”然后把两只小狗崽留在院子里,抱着孩子去小婉家串门去了。
小婉正准备去看顾柔,就看顾柔往自家来了。
“正准备去找你呢,来,进屋说。”小婉拉着顾柔进屋,“让孩子在炕上睡。”
顾柔把满满放上了床,跟小婉说:“家里大扫除呢,阿遥让我来这儿避一避。”
顾柔问道:“上次去医馆找秦大夫看了没?可有啥说法不?”
小婉摇摇头:“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说我们太心急了……”小婉脸色微红。
顾柔说:“没问题便是好消息,我就说缘分未到吧。”
两人上次匆匆一见,如今都存了一肚子的话,这一唠嗑就停不下来了。
下晌的时候,几个和顾柔关系好的女人都找上门来了,挤在一屋里有说不完的话,再逗逗满满,乐个不停。
日头偏西的时候,顾柔急忙要回去做饭,小婉留不住,索性让她把留在他们家的鸡带回去。
“抱着孩子呢,咋带呀?我明个儿让阿遥过来把鸡绑了再带回去。”顾柔不肯。
小婉说:“也行,那啥,这蛋你带回去,晚上加个菜。”
顾柔也不客气了,拿了蛋匆匆往家里赶。
此时,薛遥的工作已经收尾了,正在院子里绞帕子。顾柔进去一看,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和之前大不一样,连房梁都擦的干干净净。
“你去歇着吧,真是苦了你了,我去做饭。”顾柔把熟睡中的孩子往薛遥怀里一塞,套上围裙就忙活起来。
顾柔先冲了个鸡蛋茶给薛遥送去,回头匆匆做饭去了。
这边,薛遥捧着个孩子,不甚熟练的晃晃。他初次做爹,抱孩子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倒不是薛遥不肯抱,他就爱跟孩子亲近,可孩子不爱亲近他啊。
许是薛遥一身腱子肉硌着他了,满满梦里一哼唧,即刻哭了起来。
薛遥如临大敌,抱着满满直哄:“喂,祖宗诶,别哭啊!我给你唱个曲儿?”
满满清醒过来,拿眼睛一瞅他爹,立刻放声大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那声音洪亮的很。
薛遥顿时出了一头的汗:“别哭别哭,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在你娘肚子里可爱听了!不听?那我唱个曲儿?”
顾柔举着个锅铲出来:“咋了?不是睡得好好的么?”
薛遥想看到个救星似的,直冲到顾柔面前:“媳妇儿,他好好的又哭了!你哄行不?我去烧饭!”说着就要往灶房里冲。
顾柔拦住他:“干啥呢?孩子又不是啥洪水猛兽,怕他干啥?我问你,他干啥看到你就哭?肯定是你平时抱的少的缘故,把你当生人呢。你多和他熟悉熟悉,他就不哭了。”说完,又举着铲子回去了。
薛遥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头疼不已。要他哄孩子,不如让他上阵杀敌!
薛遥想起来,满满不是很爱抛高高的嘛,手臂一伸,把满满举的老高:“咋样?高不高?比宋奶奶举的高多了!”
满满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又大哭了起来,哦哟那一哭,脸涨的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薛遥欺负他了呢。
这小包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哄又哄不了,薛遥真要喊他祖宗了。
薛遥把孩子放炕上,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摇拨浪鼓,一会儿唱歌,一会儿拿个老虎帽逗他,浑身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没见孩子收声。
突然薛遥灵机一动,去院子里拎了只小狗崽进来,放满满面前逗他。
四只大眼睛对视一番,小狗崽抖了抖耳朵,突然呜了一声,满满好奇的很,还真忘了哭。
薛遥一看有戏,拎着小狗崽上下折腾,满满盯着狗崽在他面前捣腾各种动作,终于笑了起来。薛遥受了鼓励,更加卖力。可怜小狗崽,被薛遥折腾的狠了,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顾柔进屋的时候,满满正躺炕上咯咯直笑,顾柔说:“哟,本事见长,满满竟然被你哄笑了,让我看看,咋哄的?”
薛遥拎着狗崽转过来:“用这个哄的。”
顾柔噗嗤一笑:“还真有你的。”
她招呼薛遥吃饭,回头还特意给俩小狗崽一根骨头啃啃,算是安慰了。
薛遥打扫完了屋子,又去地里伺候庄稼,忙活了好几天才歇口气。顾柔叹道:“如今孩子离不了人,我想干活都干不了,活都让你一个人扛了。”
薛遥不以为意:“反正我一把力气呢,没事儿,你带着孩子就行。”说着扛着个锄头,下地去了。让他带孩子,还不如让他下地干活呢。
顾柔留家里,孩子正是渴睡的时候,一天大概要睡十个时辰,她也正好做点家务。正晾衣服呢,小婉板着个脸过来了。
“咋了这是?来,进来说。”顾柔看小婉脸色不对,忙拉着她进屋。
小婉脸色严肃的很,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满满,踌躇了好久,才跟顾柔开口:“我也是才听到的消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来知会你一声比较好。”
顾柔也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啥事儿啊?”
小婉说:“听了你也别生气啊。那啥,周老四嘴巴不干净,到处说你家孩子夺了他家孩子的命。”
顾柔腾的一下站起来,叫道:“啥?他咋这样说呢!我去找他去。”说着就腾腾的往外走。
小婉死活给拉住了:“你找他干啥呀?打他还是骂他呀?你一个女人,他会怕你?”
顾柔急的很,叫到:“他说的这是啥话呀!我儿子招他惹他了?他说这话不怕遭雷劈呀?”
真不是顾柔着急,这种话,顾柔是不信的,可顾柔不信有人信啊,农家人最迷信这个了,这种没影的事儿,传的都跟真的一样。再说了,时间上确实也凑巧,月娥流产的那天,正好顾柔被大夫查出来有孩子了,可不印证了周老四的话么。
小婉拉着她的手死活不放:“你别去,现在有人听他的话不?都当笑话看呢。你坐下坐下,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去找周老四的。”
顾柔不肯:“如今是没人信,可三人成虎啊,保不定有人信呢,这让满满以后怎么在村里过活?让人对他指指点点的?”
顾柔下定决心,说:“我若是让人欺负到头上也就算了,可满满不行,谁也别想欺负我儿子!”脸上全是对周老四的愤恨。
小婉沉吟了下,说:“也是……哎,你坐下,你这样过去有啥用?咱坐下想想法子。”
顾柔也知道自己去找周老四也没用,回去坐炕上,咬牙切齿的:“这周老四,害我家阿遥还不够,如今害到我儿子头上来了,他真以为我们家好欺负?”
小婉说:“得想法子堵住周老四的嘴。我听莉莉姐说,再过个把月,就有新的人家从南方过来,落户到咱村里来。那些人不知道周老四底细,当心被糊弄了。”
顾柔问道:“确定了?真的有新的人家要来咱村?”
小婉点点头:“可不是?于大人还打包票呢,说肯定给我们村塞一个产婆进来。”
顾柔低头说:“这下可要抓紧了,别的倒不怕,就怕那些不辨是非的长舌妇,给我们家满满扣一顶夺命的帽子。”
小婉皱着眉头思索:“可这周老四,平时出啥幺蛾子,也就一群男人过去打一顿,骂一顿就是了,他倒是皮实,一点事儿都没。你拿他有啥法子?”
顾柔沉吟起来,如今周老四怕谁?他是谁都怕,可又谁都不怕。出了啥事儿,最多被打一顿,第二天照样该干啥干啥。村里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都被彭大磊拉过去,把高利贷的事儿跟他们一掰扯,他们就都明白了。到头来,还真的动不了他。
顾柔突然一拍脑袋:“咱们动不了他,可那群放高利贷的可不是吃素的!去年那群人摸咱村里来,他还给人跪下了是不?”
小婉一想:“是啊!那个时候你正好不在,我还在旁边看热闹呢,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地上跟滩烂泥似的,月娥就是那时候流产的。”
顾柔哼了一声:“这个窝里横的主。若是能让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过来一趟,跟周老四再搅和一通,他肯定就没这个精力到处乱说了。”
小婉说:“你说的轻松!上哪儿找他们去?咱们老百姓平时躲他们都来不及呢,再说了,这事儿怎么开口啊?”
顾柔铁了心要周老四好看,沉吟道:“你让我想想,这事儿,一定要成!”
晚上,薛遥从地里回来,看顾柔心神不宁的样子,就问起了缘由。
顾柔一五一十的说了,越说越气:“你说他咋这样呢!若是人家信了,以后满满在村里还不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薛遥皱了皱眉,秋收那会儿不是教训过他一顿了嘛,现在咋又开始乱说了?可他还是那个老办法:“我明个儿找几个兄弟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再乱说话。”
顾柔心里急,口气也不好了:“就知道教训,你们天天教训他,教训出啥成果来了?”
薛遥说:“那你说,能咋办呢?”
顾柔说:“我是想着,村里人不好对他下手,可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他不是怕的很么。若是能把那些人引到村里来,周老四忙着应付他们,也没精力说三道四了。”
薛遥一听,点了点头。他想的更远,过不了几个月,他们这群人就要去南方了。媳妇儿孩子留在村里,这周老四欺软怕硬的,难保不会做点啥动作。
若是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三天两头的过来,这周老四自顾不暇的,还能顾得上阿柔和满满?
薛遥说:“好法子!这事儿交给我,我去办。”
顾柔惊讶道:“啊?咋办呀?你又不认识人家。”
薛遥说:“我不认识,可赵平安认识啊。我跟平安说说,让他帮个忙。”
顾柔傻眼了:“啥?可……可人家是捕快啊,大燕律明确写了,放高利贷的人是要被抓起来服苦役的。你让人家捕快去找他们,这不是胡来么。”
薛遥摇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问你,这高利贷是一般人能放的?不能啊!一般放高利贷的人背景都深的很,轻易动不得。人廖府尹在辽远城多少年了?这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他能不知道?他这是不能动,也不想动。”
顾柔说:“我不大懂,廖府尹为官清明,人又好,他肯定没发现。”
薛遥说:“这世道,就白就有黑,有典当行,也有高利贷。官府和这群人互不干涉,我就当没看见你们,你们也别给我惹事,这就是他们的相处之道。所以我说,赵平安肯定认识他们。”
顾柔迷迷糊糊的懂了,问道:“你准备怎么跟赵平安说?”
薛遥说:“照实说呗,他若是能帮上忙,最好,若是帮不上,我可要好好想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