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刚走的第二天,顾柔就明晃晃的顶了两个黑眼圈,被宋奶奶好一顿笑:“哦哟我的小姑奶奶哟,这是害了相思病了呀,那话咋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顾柔被笑的头都抬不起来,红着脸躲灶房里去了。
却说薛遥这里,急赶慢赶的赶回了村子,雪还没完全化,骡子走起来也没平时那么快。好容易看见村口了,天都快黑了。村口有几个兄弟远远的就看见了他,惊喜万分的跟他打招呼,个个揽着他的肩膀问这问那的。
薛遥边答应了他们有空便去喝酒,边往家走去。
陶顺果然时不时的就来照看他们家,雪下的这么大,也没压塌了屋子,肯定是陶顺常常去屋顶扫雪的缘故。
薛遥开了门,放下东西,把家里稍微归整下,就拿了城里带来的好酒去找陶顺。
陶顺刚听人说薛遥回来了,正准备出门寻他,就看薛遥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阿顺,出去干啥呢?没看我回来了嘛!”薛遥人还没到,就先喊起来了。
陶顺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搂住薛遥脖子:“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去城里抓你去!想死我们了都,胖了啊,城里吃食好是不?”
薛遥一拳捶陶顺胸前:“你不也胖了!都是正月里头吃的。走走走,去你家,给你带了好酒呢。”
两人进屋里好好寒暄了一番,小婉送来两个碗给他们倒酒,还有瓜子花生啥的,还问薛遥:“阿柔如何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安稳不?”
薛遥哈哈一笑:“放心,孩子安稳的很,昨个儿晚上还隔着肚皮跟他耍着玩呢。”说着便跟陶顺说起孩子的事儿,嘴里嘚啵嘚啵个不停,喜上眉梢,看这样子,等孩子出生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两人都惦记着正事儿,也不多喝,就小饮几口。薛遥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那几亩地,我想着趁现在好好整整地,免得开春了来不及,等整顿好了,就要回去守着媳妇儿。”
陶顺说:“正该如此呢,你们虽说去城里生孩子,可总归还是要回来过活的。对了,我听说好多人家准备开春了去开垦荒地,反正也免赋三年。你呢,你们家要不要开荒?”
薛遥摇摇头:“哪来的人手啊?咱今年要去南方,地里的活都是女人干,他们干的过来?再说,我家阿柔对种地实在不在行,还是算了吧。”
两人又转头说起跑南北货的事情来,陶顺说:“几个跟着一起去南方的兄弟们想运点水曲柳过去,说老珍贵了,南方有钱人家抢着买,你看咋样?”
薛遥说:“问我干啥?他们要运就运呗,反正都是一块儿去南方的。”
陶顺说:“这不是木材笨重嘛,怕货物重,畜生走的慢,路上耽搁了。”
薛遥摆摆手:“没事儿!不还有骡子嘛,骡子吃的了苦,拉得动。”
此时小婉已经在灶房里生火烧饭了,陶顺留他吃饭:“你家反正也没收拾,在我家吃饭得了。再说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啊。”
薛遥也不客气了,这好几个月不见,和陶顺有说不完的话,趁着这时候,好好唠唠嗑。
到了吃饭的时候,薛遥对那一盆子的鲜鱼很感兴趣:“这哪儿来的?不会是从咱这江里捕上来的吧?”
“可不是!就是从江里捕上来的。”陶顺让他尝尝,“可好吃了!是不?”
薛遥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顾柔这下可好,能吃到不少鱼了。
这边呢,陶顺拿了周老四的偷鱼的事儿出来当笑话讲给薛遥听。
薛遥一向不怎么理会周老四的瞎蹦跶,这次却沉思起来。
“干啥呢?想啥呀?哎,别想了,吃饭吃饭。”陶顺劝他。
薛遥像没听到似的,往那儿一坐,饭也不吃了。
许久他才跟陶顺说:“那啥,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头不安稳,你说周老四这么恨我,我一走,媳妇儿孩子留在村子里,他会不会想法子报复?”
陶顺筷子一放:“他敢!再说了,我们去南方没错,可村子里还有二百多兄弟呢,还怕看不住他?”
薛遥摇摇头:“看住?怎么看?天天让人栓裤腰带上?这防是防不住的,我得想个法子,我们即使去南方,他也不敢动我媳妇儿。”
陶顺又提头刨饭了:“若是你真不放心,就两个法子,要不就是带着他一块儿上路,要不就是让你媳妇儿上城里住。哎,这祸害遗千年的……”
这事儿,商量个半天也没想出个法子来,薛遥吃了饭喝了酒,跟陶顺小婉招呼一声,就回家去了。
家里还保留着当时匆匆进城去的杂乱模样,薛遥草草的收拾了,烧了炕,往炕上一躺,不禁惦记起顾柔来了。也不知她如何,孩子怎样了,等忙活完了,早点回家守着媳妇儿去。
薛遥心里惦记着媳妇儿,干活干的又快又好,原本四天的活儿,硬是被他三天就完成了,大冷天的,干活干的身上直冒白气儿,又是翻地又是起垄,人家两口子一起干也没他快。晚上的时候他也不开火,轮流上兄弟们家里蹭饭去,他们都说要和他好好喝几盅呢。
到了第四天,薛遥活儿都干完了,啥都不收拾,直接上车,就往城里赶。明明只分开了四天,怎么像分离了四年似的呢。
急赶慢赶的,薛遥终于在下晌的时候回了城,还没进院子,就喊起来:“阿柔,我回来了!”顾柔在屋里头听见了,忙往门外走。
门“嗙”的一声被打开,薛遥大步跨进院子,也不管骡车了,直往屋里冲。
“阿柔,想我不?”薛遥一把搂住顾柔,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可想死我了!说说,想不想我?”
顾柔一见薛遥,啥心思都没了,直一个劲的盯着人看,嘴角不自觉的直往上扬。
薛遥见顾柔不说话,就说:“看到我傻了?咋不说话?来,我听听我孩儿咋说的。”
他蹲下来,一只耳朵凑近顾柔肚子,嘴里念叨着:“儿啊,爹不在家这几天,你娘想我不?……啥?你大声点说?哦,原来你娘天天想我呀!”
顾柔噗嗤一笑,把他拉起来:“说什么胡话呢,咱孩子还小呢!”
宋奶奶在屋里听到声音,连忙赶出来看:“小遥回来了呀!这么快,家里活都干完了?你不在家这会儿,阿柔想你想的哟,睡都睡不着!”
薛遥一听,尾巴都翘上天了,刚想得意,就被顾柔撵去洗脸:“这风尘仆仆的,快去洗洗吧。”留下顾柔和宋奶奶相视而笑。
薛遥回来了,这家里似乎就热闹了好多似的,顾柔又特意做了锅子,大骨棒儿用小火炜着,香味能传到院外去。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吃饭,欢声笑语的。
晚上的时候,两人躺炕上,薛遥抱着顾柔说悄悄话:“等三月的时候,我又要回一趟村子里——村子里的五亩地还等着种呢。对了,种子你放哪儿了?”
顾柔说:“就咱家灶房后头的小屋子里,在架子上,你翻翻。”
薛遥点点头:“这次就不是三四天功夫了,小麦精细着呢,我起码得弄个十天半个月,你肚子里那个,可千万要等我回来再生啊。”
顾柔笑道:“放心,我和宋奶奶算了好几遍,不着急呢。你且放心去吧。”
产婆是早就打好招呼的,薛遥想着,过几天再去找一次产婆,免得人给忘记了。到时候万一生了,找不到人可怎么好。
才过了十天半个月的,薛遥又急冲冲要走,他是这样跟宋奶奶说的:“赶在春分前后给种下去,我早去早回,孩子月份大了,我放心不下。阿柔生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守着的。”
宋奶奶也是这样想的,跟薛遥说:“不急,地里的活儿也重要,可不能贪快就马虎,这是你们一年的嚼用呢。忙活好了就回来,女人家生孩子,有男人在旁边也安心。”
顾柔给他备了一大筐馒头,说:“知道你忙,但也别随便糊弄自己,这白面馒头热热就能吃,不费事儿。”
送走了薛遥,顾柔和宋奶奶两个说了会儿子话,晌午的时候又开火垫吧了几口,两人都要回房睡午觉了。
顾柔本是不睡的,可如今月份大了,怀着孩子吃力多了,下晌的时候迷迷糊糊就想睡。
以前肚子小,还不觉得啥,如今肚子越来越大,顾柔看的心惊胆战的,啥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涌到她脑子里。
都说女人生产就等于一只脚跨进鬼门关,这个时代没有剖腹产,万一胎位不正或是有啥差错,她大概就直接去了呀。
而且看着肚子,孩子块头不会小,万一太大了出不来,孩子闷在里头咋办呢。
顾柔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落在宋奶奶眼里,让宋奶奶直纳闷,这是又犯了相思病?
宋奶奶又打趣她:“我看你们哪,比新婚的感情都好,也就几天不见,就这么郁闷了?”
顾柔便说:“没想他,我是在想,这孩子块头这么大,万一出不来啥的……”
宋奶奶急忙阻止了她,脸色严肃的说:“可不许瞎想,你和孩子的福气在后头呢,小遥也是有福气的,我给你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不?可要天天带着啊,别瞎想,我们阿柔一定顺顺利利的生个大胖小子下来!”
顾柔看宋奶奶这幅样子,也不敢多问了,可嘴上不问,心里头这心思就没停过。
顾柔心想,这有啥不能说的,难道以前女人家生孩子,孩子出不来就没其他办法了,直接等死?
她心里又是不安又是好奇,趁着金姝来串门的时候问她:“我问你啊,这孕妇若是难产,孩子出不来,可有啥办法不?”
金姝奇怪道:“你想这个干啥呀?可不能瞎想的。”
顾柔说:“我没多想,我就问问。我想着,若是我的孩子太大了,或是胎位不正,可有啥法子不?你告诉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金姝看了她一眼,说:“我也就听我娘说过,若是孩子屁股朝下,头朝上,产婆是有个啥手法把胎位正过来的,这个法子危险的很,不少产婆不敢用的。不过至少能把孩子生下来。”
顾柔点点头:“这样,那若是孩子太大呢?”
金姝腾的站起来,脸都板起来了:“现在还没生,想这个干啥?我跟你说,这生孩子虽说是鬼门关里走一回,但是你不能怕,你们母子俩,一定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