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成早出晚归,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在家照顾简老爷子。老爷子稍微有点好转就要出院,或许人老了之后,对医院就变得十分敏感。
公司股份一落千丈,变卖手里的股份也没人要,简家那套豪宅用来抵押贷款用作资金流转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先前在公司是做策划那一块,这个我不太懂。
简老爷子出院后,我们都住到简成原来的那套房子里,
简简成将书房拣出来给方流云,主卧让给了老爷子,因为通风向阳。我俩住在次卧。
一大家子,原本养尊处优的住在豪宅里,忽然挤在简成这个并不算大的三室,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适应,非但不方便,那种落魄的感觉也越加明显。
不过大家大概没心情想适应的问题,除了简成忙的乱七八糟,每个人都恹恹的,谁也没心思再提我跟简成婚事的意见,我本以为还要被简母刁难一番,可简文铎的背叛和简老爷子的病都给她蒙上了一层阴影,精明如她,又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再对说什么。
我每天像一个妻子,等简成上下班,服侍公婆,日子忙的一塌糊涂。所以苑明薇突然打电话约我见面的时候,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不知她从哪里知道我换过了的手机号码。
听到她声音,我愣了好几秒。
其实也不过半个月未见,我并不想这个时候跟她有牵扯。毕竟一直跟简家有合作的苑家,在这次危机上,并没有伸以援手。甚至开始不停的催要货款。
我不知她是不是来炫耀,所以冷淡的推脱道:“对不起,我很忙。”
苑明薇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你如果不来,我只能给简成了。”
听她提到简成,我忽然有点热血上涌,这种被挑衅的感觉让我很不爽,到现在,我还怕简成会被你抢走吗?我轻哼了一声,就想挂电话。
苑明薇对我再了解不过,我一哼,在手机被拉开耳朵之前,她就极快的轻叹一声,紧接着道:“我就在你住的小区对面这个咖啡厅,我是真有东西要给你。”
让我顿住动作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她那声叹息轻且浅,不知为何,我心里也涌起一股唏嘘之意。
半年不到的时间,我和她走到今天的地步,年少时一切写上下学写作业的时候,又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那天还很早,我借口下楼去买东西出了小区。
她看来已经等了很久,见我落座,不等我点东西,就一言不发的推过来一个信封。
我也没啰嗦,直接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我一皱眉,将信封扔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音。我抱着胳膊,问道:“这什么意思?”
苑明薇对我的态度并没有生气,依旧平和道:“这些钱,是我盘掉那个咖啡厅的,钱不多,二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给你们应应急。”
我一愣,轻轻皱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该过去的就过去。我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苑明薇态度很自然,看不出别的什么。
我把卡推回去:“我不要,我相信简成也不会要。”
苑明薇笑着瞥了我一眼,挑挑眉,看来竟显得调皮:“你以为我想用这二十万来让他记住我?不,我只是想尽快甩掉这笔钱。这咖啡厅是我为简成开的,我在咖啡厅里摆满自己亲手做的花篮,好让他明白当年我送他的花篮的医院,可那花篮其实是你教我做的,现在你们又急需钱,左霏,你说这世界,是不是真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面无表情的听完,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注定,也不信命运。当然,我更不信不久前还口口声声想留住简成,对我十分不屑的苑明薇会这样做。
苑明薇淡淡的笑说:“是你那天的话提醒了我,其实你并不知道,我跟简成在一起的日子不长,却是我一生最辛苦的时候。我相信他不讨厌我,也许欣赏我,可是,先进了他眼的人是你,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即使你是以一个撒谎者的身份。”她说着自嘲的摇摇头,然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落地窗外的行人,神态是真切的落寞。
苑明薇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她从小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性子其实一点都没有被这个社会污染,有时候我真是挺羡慕她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外面。
这个店面的地基高于人行道许多,人行道上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树开着色彩清淡的小绒球一样的花,这几日下雨,不一会地上就落一层细细的花瓣,还没来得急清扫。看来也十分萧索。
良久,我开口问道:“你打算跟程易在一起?”
苑明薇摇头:“不,如果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耗了这么多年,他对我好已经成了习惯,爱情也许早就所剩无几了。本来我求过爸爸让他帮你们,但他不肯。他说苑家没有理由帮简家,更没有理由帮左霏。这话你也别生气。”
她对我笑笑,我弯起嘴角应付了一个笑容,这并不是我不真诚,我矫情,而是此时此刻,我真的笑不出来。
过了片刻,她杯里的咖啡喝完,轻声说:“过几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宝宝出生,如果你愿意,再给我消息。”
她说着站起身走,我提高了点声:“钱拿走吧,你知道,我不能要,简成他,也不会要。”
她顿住脚步,回头说:“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你倒是可以看看,这钱其实帮不上简成什么忙,但能多周转一时是一时。也许会有不一样的转机。”
她一说我拿起信封一看,果然还有一张相片,只是这相片是背面朝上,又正好和信封差不多大小,卡的严严实实。我抽出相片一看,是一个小区门口车辆入出的刷卡出,正有一辆车要过去。那车我并没有见过。
我不解其意,正要起身去追,却被服务生拦住叫我买单。我找钱又找了大半天,一番折腾,苑明薇早已经走到街上去,不见了踪迹。
回到家里,刚进客厅就听到简老爷子在房间剧烈的咳嗽,忙将手里东西放下,进去查看。
简老爷子捂着胸口还在咳,简母正在拍他的背,看我进来,明显露出欣喜的神色,说:“霏霏,你快过来劝劝,就是不肯吃药。”
我一听也急,听声音,已经咳非常费力了,连忙劝道:“您这样怎么行?”
简老爷子喘着气说:“都别管我,我倒要看看,我都要死了,那个孽种敢试试不滚回来给老子送终!”
这话估计他已经不是私底下一次两次跟简母说了,她一听,眼圈立即就红了,也不说话,只抬手抹眼泪。
简老爷子吼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怪你!这王八羔子,你是该恨他,毁了流云一辈子,又来毁了阿成的前程!”
简母大概是想起从前忍不住,含着泪冷笑:“你现在倒是知道骂,当初我劝你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说天下做继母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简老爷子脸色涨成暗红色,咳的更厉害了。
我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连忙道:“简伯伯,大哥是您的儿子,霏霏肚子里的就不是您的孙子了?您就一点都不想以后多抱抱他?”
简母背过身子擦了擦眼睛,站在一侧没有出声。老爷子目光停在我肚子上,神色稍有缓解。
我连忙端起床头的杯子,里头的水已经冷透了,顺势递给简母说:“阿姨,您快帮伯伯倒杯温水过来。”
简母哎了一声,连忙动身了。
简伯伯靠在床头上,眼睛睁大大大的,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说:“左丫头,多亏你肯留下来。”
他很久没这么平和的说话,在医院的时候,一开口就是在骂简文铎,几天的愤怒发泄过后,他便渐渐沉默起来。连声音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心有郁结,他身体越发的差了起来。
我笑的有些苦涩说:“您别这么说。”
他看着窗外,最近天气特别的炎热,外边日光晃的人眼疼,他说:“从来没觉得自己也有卧床不动的一天,阿成一直被我骂不争气,想不到最后挑起一切担子的人是他。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冲着简家的钱和地方来的,这样也好,人啊,只有共患难才懂得珍惜。”
“简伯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无力的安慰了一句。
他转过头看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还叫伯伯!”
正好简母送开水过来,我心里微微动荡,倒了两粒药接过杯子,一齐递过去,道:“爸,吃药了。”
他脸色露出一点微笑,长长的叹了口气,接过药一口吞下去。
安抚好了这个老小孩,我关好门,想起刚刚苑明薇给我的东西,走到茶几一看,银行卡还在,那照片却不见了。
我敲了敲门问简母:“阿姨,你看到我放在茶几上的东西了吗?”
她摇摇头:“什么东西?我刚刚倒水,看到流云蹲在那看呢,你去房间问问她有没有拿。”
我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几下都没有人应,拧开门把一看,房间里并没有人。我喊了几声,也没见她回应。遂在屋子里上下找遍了,都没有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