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冷心(1 / 1)

她问:“现在就带你过去吗?”

我拿手机看了下时间,点点头,要问一下医生需要要做什么准备。

罗蔓将我带去找了那个医生,我先去做了个彩超,罗蔓就站在一旁看着我,我趟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那个做彩超的探头在我腹部滑来滑去,觉得特别疲乏,我尽量将自己的感官麻木,尽量把情绪封闭起来,我安慰自己,闭上眼,一咬牙就会过去。

做了彩超,罗蔓撑着休息时间,先带我去见那个医生。进了问诊室后,罗蔓就借口走了。

出去的时候,她很小心的关门,我扭头看她一眼,她和我在门缝间对视了一眼,她眼中情绪很复杂,我没有心情去关注她,那医生看完宝宝的彩超,笑一笑说:“毛毛很健康,不太大,你近期营养没跟上?孕吐很严重吗?”这医生姓刘,因为和罗蔓过来见过,她还记得我。

我有点像做错事的学生,在她温和的问话面前有些忐忑紧张,不由自主的扶着肚子,轻声说:“这孩子我不要了,想尽快做掉。”

刘医生有些讶异,又看了我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把那张彩超图放在桌上,问道:“毛毛很健康,为什么要做掉?上次我听蔓蔓说你已经打消了念头,如果不想要,就要早做决定,现在拖到五个月,毛毛都已经长这么大,要做引产,大人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她语气严肃,可能也是看在罗蔓的份上,想尽一个医生的责任,一口一个毛毛,听得我心疼,低着头,眼睛鼻头酸的发痛,我低头坚持道:“您的医术我很放心。”

刘医生手中一支钢笔在指尖转了转,很突兀的问道:“还没感觉过胎动吧?”

我一怔,摇摇头,宝宝还不到五个月,她是医生应该知道第一次胎动时间,却来问我。

见我不说话,她似笑非笑的自顾摇头,也许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她对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过是看在认识的份上对我稍加关心。

只是我没能领情。

她放下笔,语气公式化的问了我一句:“想什么时候动手术?有家属陪伴吗?”。

我想了想,说:“后天下午吧,我爸爸明天动手术,我想在确保他手术顺利再做。”

她刷刷的在病历上写了几笔,这时有个护士推门进来叫她,说是哪个哪个病房的病人出来了。

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出来,刘医生却立即拿起白大褂穿上,一边对我说:“我要先去趟病房,我带你去跟护士长说一声,给你安排好一点的床位和护士。跟我来吧。”

先去护士站,护士长正在清理病服,听刘医生说我,就顺手拿给我一套病服说:“先拿着,今天值班护士不够。”

我接过病服,刘医生已经准备好东西,匆匆往病房里去。

我跟着她进到病房里,迎面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扑来,我立即停在门口,掩住了鼻口。

再见病床上,有个女人正在呻吟,身下一大片红色,一个护士熟练的掀起她的床单,把垫在她身下的一大把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白草纸抽出来,递到刘医生面前,说:“不知道出来干净没有。”

我心里已经知道是什么,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应该是这个女人还没来得及上手术台,胎儿就提前产下在病房了,刚刚产下胎儿,不能轻易挪动所以刘医生才着急的往病房来。

引产不同于人流,跟生产的过程没有什么差别,也是先宫缩,剧烈的疼痛之后产下胎儿。

刘医生面无表情拿着一把镊子,在那把粗糙的白草纸上扒拉了一下,扭头跟护士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只望着那草纸里裹着的东西,它刺的我眼睛生疼。

周身泛起一阵有一阵的寒意,从皮肤玩里渗透,我甚至能感觉腹部隐隐作痛。我摸着肚子,剧烈的喘息了几口,那反胃的感觉更严重了。

刘医生听到我的动静,回过头看我一眼,语气温和了一点说:“受不了就别呆这里,先去一楼办理住院手续吧。”

我逃也似的走出去,一口气从楼梯走到下去,到了办理住院的服务台边,交完检查费用和明天要领的药钱。透过服务台上的玻璃反射,我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分外瘆人。

我抓着大把单据没力气理好,先找了个靠墙的长椅坐下喘了口气。

一想到后天做完手术,我视为宝贝的孩子也要毫无生气的躺在那样一团粗糙的草纸里,我心就跟刀割似的疼。我捂着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垂着头在那坐了一会,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盲目的接通放在耳边,听到很熟悉的声音:“霏霏,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我下意识的答道:“一楼楼梯这边。”

挂了电话我才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段以晖。

他果然很快赶了过来,见到我皱眉道:“你脸色怎么怎么差?”

我微微的摇摇头。想站起来,但先前下楼走的太快,这会脚步虚软,段以晖连忙上前扶了我一把。

走了两步,段以晖说:“我听罗蔓说,你要打掉孩子?”

难怪来的这么快,罗蔓说的倒是及时。我微偏了下头,看着医院光洁明亮的地板瓷砖上反射出冷冰冰的倒影,我轻轻说:“是你让罗蔓劝我不要孩子?”

他顿了顿,说:“不是我。”

我停下来看了一眼他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段以晖讪讪的收回手去,无奈的看着我。

我说:“你回去吧。我现在看到你们这些男人的恶心。”

我抬起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处飞奔进大堂,站在那环顾四周,似乎在考虑从哪里走。我扶着墙反方向走,明知避不开他,心里还是对这个男人生出恨意。

不过几秒钟,他已经奔到我面前,看了一侧的段以晖一眼。又瞧了瞧我手里的病服,脸色难看的很。

忽的几步上前抓住我手腕,质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我使劲把自己手抽出来,冷冷说:“不关你的事。”

他斜看我一眼,突然伸手把我手里的病历扯出去,他一扯动,把我怀里抱着的一大堆刚刚交钱的单据都带的散落在地,

我瞪他一眼,简成比我迅速,放开我的病历,突然提高声音:“你真要打掉孩子!?”

我不想跟他纠缠不清,只想立即打发他走,所以冷冷道:“不是要,是已经吃过药了,罗蔓给我安排的医生。”

他手明显的一抖,不可思议的看我,目光从我脸上挪到我肚子上,忽然紧紧捏住我肩膀,迫我看他,他咬牙切齿看了段以晖一眼,又望回我,眼里对我的痛恨让人发寒,他说:“这就是你不要孩子的理由?”

转过头,我的身高正好能看那到他的脖子。他情绪过于激动,喉结因为吞咽上下滚动,故意压低的声音听在耳里,有一直沉痛的感觉。

我心里如有巨涛骇浪撞击心脏,面上反倒越平静。

我通红的眼微微眯起看着他,一字一字残忍道:“跟他没关系,是我和你的问题。一个孩子而已,没了既不牵挂你,也不累赘我!不是两全其美?”

简成急促粗重的呼吸扑在我脸上,有点凉悠悠的,而他眼睛就更凉了,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去,我吃疼的皱起眉,段以晖上前抓着简成的胳膊,沉声说:“她吃了药,身体会虚厉害,你放开她。”

简成闻言,鼻子里哼一声,陡然松开我,退后两步。又似笑非笑的瞥我一眼,一步步后退,退了五六步,脸上浮起我看不懂的苦涩的笑。

随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大门的刺眼的光线让人只能看个虚浮的黑影。

我自己也想笑,但一动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淌,眼睛刺痛的厉害。段以晖向来扶我,都被我推开了。我冷冷说:“你走吧段以晖。”

我说着自己往前走,我都没有回头看他。回到爸爸的病房里了。

第二天爸爸手术,在手术前他清醒了一会,我记起他去医院拍片那天给我打过电话,应该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状况了。他很乐观,也许他的乐观只是为了让我放心。

他跟我说:“别怕,爸爸还等着看你啊,结婚生子。”

爸爸说话还是断断续续,口齿不甚清楚。但眼里充满慈爱的光,尤其落在我的腹部,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我心里难受,我想到,那团草纸里可怜的骨血,我想到爸爸醒来后看到我的失望,在简成面前,我可以冷漠的平静的去刺激他,那是因为我的爱已经变成了恨。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很恨他,我恨自己优柔寡断,把一家子推入到这样一个绝境来。让父母跟着我受苦。

可是对着家人,我内心却越加动摇的厉害。

送爸爸进手术室后。我和妈妈焦急的在外面等待,最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漫长最难熬的时间。

这世上有父母,有孩子,就是一个家。我的宝宝也不一定要有简成,才能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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