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们的时间宛如漏沙,在无声中悄悄逝去,安兮年把每一分都当成末日来过,她缠着焰魔罗,与他同吃同住同行,就连他要出去巡视马场,她也都不顾他人眼光的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
快要分别的时候,她才表达出对他的依恋,她很遗憾,遗憾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抱了一天了,你不累吗?”回到宫里,焰魔罗终于忍不住问她。
“不累啊。”焰魔罗对于她的反常很疑惑,却也很欢喜。今日下午去马场查验草料,她就一直贴在他的身上,害的畜牧官都不敢抬头说话。
说实话,他很喜欢,喜欢她终于由一只易怒的刺猬变成了一个小女人。
“我要沐浴了。”焰魔罗声音平缓,充满低沉的磁性。
“我与你一起!”一分一秒她都不想离开他呢,安兮年急切的抬起头,看到焰魔罗微微扬起俊眉,她羞赧的揪着他的衣襟,将瞬间红透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呵呵,只要你不会害羞,我无所谓啊。”焰魔罗语气平淡,眼神却已经不自觉的变的柔软。
安兮年从他的怀里抬起灼灼的目光,四目相对的时候,二人都有过电般的心灵感受,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时间和空间都仿若不复存在,他们可以体会的到彼此灵魂深处的真情。
一次真爱就是一次生死啊,他们都等待了太久,这一种美,美到剧痛,只想在这一刻死去。
热气氤氲的水池内,他们坦诚相对,焰魔罗动作轻柔的替她洗着长发,宛如世上最仁慈的丈夫,其实他是愿意宠她的,只要她不拒绝,他可以将她宠到天上去!
“无赦,还记得你第一次帮我洗头发是在草原上的湖泊,那时候其实我很怕你。”安兮年安静的笑着,说道。
“那现在呢,还怕我吗?”
“不怕。”其实,她是怕的。怕他祭典过后会恨透她。思及此,安兮年连忙岔开话题,属于他们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她不愿意浪费在无谓的悲伤上:“其实你真的对我很好。”
“好吗?”焰魔罗轻抚她雪肩上已然黯淡的烙印,又想到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清晰的横着一道刚刚愈合的伤,他心疼的轻轻叹息,她是他一生的痛,
“以后,我会加倍的补偿你。”安兮年的心被击中,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会有别的女人出现的,终有一天你会忘了我。”
“所以你哭了?”焰魔罗用拇指拭去她的泪,
“不会的,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佟姬了。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安兮年哽咽着抬起脸,看到焰魔罗酒红色的双眸里闪耀着魅惑的温柔光彩。
“那日,你酒醉说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我,‘一夫一妻’是吗?你可知你的要求有多惊骇吗?”焰魔罗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安兮年愣愣的,原来那夜不是她做梦,真的是他来了。
“那日我陪了你一整夜,我细细的想过了,其实是可以做到的。”他在感情上想要满足她
“不合情理”的要求,理智上也想好了实现的办法,所以一句云淡风轻的『可以』才由他的口中说出,虽然要承担的压力很大,可他愿意为了她去扛。
安兮年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他给了她承诺,许了她一个未来,就连最不可能被理解的也都应了她,安兮年满含幸福若有所思的仰着头,脸上荡着笑,可是灯光下,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满满的泪水。
不去想那最后的一刻,虽然别离与相憎是终究要来的,可是此刻她只想要爱他,只想用她灵魂所能达到的极限来爱他,用她童年的信念,无拘无束、无比纯洁的爱他。
————————————我是分割线——————————————『祭典之日』该来的还是会来,人生就是这样。
天际微露晨曦,浑厚的钟声就响起了。钟声肃穆而隆重,将整个沉睡的拓跋王宫唤醒,
“咚……”又一声撞击,长长的颤音,钟声悠长,如前世今生般久远,仿若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一向嗜睡的安兮年分毫不敢懈怠,钟声一响便起了。一行女婢送来了隆重华丽的礼服,候在屏风外。
“进来。”焰魔罗一声令下,女婢们井然的走了进来。
“我来吧。”安兮年接过女婢手里的衣服,想要伺候他更衣。祭典过后,她就要偷走冰魄了,他对她的感情很快就要尸骨无存,而在这之前,她想为他做一些事,哪怕微不足道。
一件隆重的黑熊皮裘,色泽乌黑莹亮、皮毛向外,她温顺而娴静的帮他穿上,再在他宽阔的肩上披上铸刻着祥云图案的玄铁肩盔,接过一条羊脂玉腰带束在他的腰间,赭色的长靴套在他的脚上。
这样华贵而庄重的打扮更衬的他身形挺拔、容颜俊美、气度绝伦!威严高贵的王者气概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本该就是这样的打扮。
“真好看。”安兮年痴痴的说。
“去看看你的衣服喜不喜欢。”说着这话,焰魔罗却没有放手,抱着她的腰,眼神温柔。
奴婢们都垂着头不敢看这幅令人羡煞的画面,冷酷宛如霜刃的大汗也会对女人温柔呢。
他特意给安兮年准备了一件难得的墨狐皮裘,配上晶莹闪耀的白水晶项圈,美的不可方物!
他们同穿着一色,携手而出,宛如她是他的后,是可与他连理的女人。
号角声连绵不绝,在登上玉芷峰的沿途,安兮年惊异的发觉山下冰雪、山上桃花。
是因为冰魄吧?居然有春归之感。山上建筑了一座神殿,黑晶颜色,庄严肃穆,十分的巍峨而简练。
莫说德懿太妃和其他的达官贵人了,就连马匹和宫殿前的青铜鼎也都被用心的打扮过。
“咚——”钟声响了九九八十一次,所有人都已经在殿前站列好了,焰魔罗站在最前面,德懿太妃站在他的左后方,安兮年站在他的右后方,这一次觐见关系着拓跋一脉转年的安稳与兴旺,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你怎么站在这儿?”德懿太妃满头华美沉重的金饰,她问向安兮年。
他的右后方站着的该是他的正妃,哪怕他还没有册立正妃,也该空着。
“是我让她站在这里的。”焰魔罗说,全然是护着她的意味。德懿太妃没有再说什么,准备暂时的息事宁人,心里却盘算着等到玉姮出了月子,就想方设法的扶持玉姮上位,还要再多挑几个世家女子进宫分掉安兮年的宠爱。
“吉时到……”随着庆祭官的高喊,庄严的曲乐响起,一个偌大的石磬,浮雕着瞠目张牙的虎形,它的声音雄浑肃穆,配上清灵的铜铃声,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变得虔诚和沉静。
一步一步的走上高阶,焰魔罗微微凝眉,他的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好似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请降神!”庆祭官声如洪钟,参祭之人全都双手抱拳,将手臂抬高至头顶。
冰蓝色的奇石缓缓的转动,石心内就是不枯不谢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草冰魄。
然而,当奇石转了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猛然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他们拓跋的命脉——冰魄,不见了!
!!石心内空空如也。
“怎么……”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连一向端庄稳重的德懿太妃也心慌情急的乱了阵脚。
焰魔罗的赤瞳内陡然汹涌起了熊熊的烈焰,他猛一转身,灭绝一切的猛烈煞气直冲九天!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盛怒下他的眼神宛如削铁如泥的寒刃!安兮年!!
他的气息极度的冰冷和危险,他冷绝的看向安兮年,然而安兮年也十分的惊愕。
她并没有偷走冰魄啊,是谁?难道是羿?她心虚而愧怼的望着焰魔罗,他强压着的暴怒让她很怕,更心疼他。
整个神殿正慌成一团,突然石心内喷出了宛如云雾的白烟。烟雾袅袅,看似温吞轻曼,却在转瞬令大殿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
先是上了年事的德懿太妃和虞嬷嬷,紧接着是体质较弱的女婢,然后男人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
这是毒烟?眼前突如其来一阵眩晕,焰魔罗临危不乱,拔出大刀猛力撞入地面,他紧握着刀柄支撑住逐渐乏力的身体,悲沧的看到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除了安兮年!
“果然是你!”焰魔罗一声悲吼,肝肠寸断,赤色的眼瞳里满是万劫不复的湮灭情绪,身躯越来越沉重,他甩了甩头,视线也愈发的模糊了起来。
“无赦……我……”安兮年不知所措的看着趴满了大殿的达官贵人,宛如伏尸上百的阿鼻地狱!
“咚!”一声闷响,焰魔罗重重的双膝跪地,他强健的身体与坚定的意志都逐渐被药力所瓦解,无力再抵抗。
是她!是她!他看向安兮年的眼睛饱含着血泪,何止是心如刀割啊,简直是心神俱裂!
她并不是一个高明的骗子,是他太过愚蠢,被对她的感情所蒙蔽,输了自己的心,更连累了自己的族人!
她说的爱他什么的,都是假的,只是虚伪甜美的毒药!而他,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却帮着她一起骗自己!
“我很想你。”
“哪怕你就在身边,我也很想你呢。”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在我与你对抗、拼命的想要反击的时候,我已经在喜欢你了!”
“我是爱你的。”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啊。”这些美丽的语言,她柔的醉人的眼神,表现出来的依恋……全部都是假的!
假的!她背叛了他、欺骗了他、算计了他,而他居然还绞尽脑汁的想要满足她说的什么『一夫一妻』!
!!
“啊!”焰魔罗气势猛烈的仰天悲吼,气吞山河,他全身的青筋都暴起,壮士断腕、英雄末路般的惨烈!
安兮年亦痛不欲生,她亲眼目睹了他将如何的恨她!大局已定,羿优雅的走进了拓跋的神殿,一袭洁白的逶迤长袍,慵懒的垂散着银白色的长发,他的神态皎洁宛如冰雪。
他一把揪住了安兮年的后襟,将她压在怀里,阻止她奔向焰魔罗。
“别过去,还是你想要他死?”羿淡如樱花的声音轻轻的飘入了安兮年的耳朵。
安兮年泪流成河却不由得浑身一僵,电光火石间她全都懂了,原来羿给她吃的并非毒药,而是这毒烟的解药,难怪他说『不会很快死,却会让她生不如死』!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雄壮如泰山的焰魔罗终于撑到了极限,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悲绝的看到安兮年伏在羿的怀里。
他突然想到了她肩上的那个吻痕,原来她一直都与羿在一起。原本他是有机会阻止这场悲剧的,只因她在他的面前求死,他就心软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