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在须臾间穿梭,回到了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他的面容天神般的英俊,却透着久病不愈的苍白。
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含蓄与忧郁,遗世而独立,若说有什么足以比喻他,那便是水仙花了。
这个水仙花般优雅而寂寞的男子啊,他曾给过她完美的爱情,如果她先遇到的男人是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辛酸曲折了。
造化弄人,不是吗?
“羿,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错了,这张与焰魔罗一模一样的脸,容颜依旧绝美,原本柔如绸缎的黑发却变的雪白!
安兮年悲沧的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羿的目光沉痛却又静凉:“为了一个情字,我一夜白头,难怪连你都认不出我。”记忆呼啸着将他们拉回了数月前在宇文氏斗兽场的那个夜晚,天空中飞旋着鹅毛大雪,上百个东胡武士居高临下的拉弯了弓,将箭矢对准了他们。
他不怕死,他怕活着却不能拥有她,而她却残忍绝情的推开他,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在骗他。
“你为了留在焰魔罗的身边,不惜自戕?”安兮年呼吸急促,背过了身去:“是!为了表明清白,我不得不那么做。”她闭上眼睛,不知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
“你爱他吗?”她无法否认:“爱啊……”
“爱?呵呵。”羿冷笑着,
“若我没记错,你也曾说过爱我吧?”
“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安兮年艰难的说。
“为什么逃避?你是从来没爱过,还是已经不爱了?”
“有什么区别吗?”安兮年苍白了脸色,沉着心冷冷的问。她说爱他的时候并不是故意要骗他,她是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她这复杂的一生,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所以她愿意牺牲掉自己的爱情,偷来冰魄帮他续命。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
“羿,你来拓跋多久了?”安兮年猛然转身看向羿。
“久到足以见证你并没有什么好下场。”安兮年苦笑了一下,眸子发热,却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你靠谁的血度日?不用怕,很快我就会有办法治愈你了。”
“不要自以为是了,我已经爱上了鲜血的味道,并且毫不克制,这一段时间里,我已经杀死了七个拓跋女人了。”
“羿!你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不能是?她们死的时候很快乐!”天啊,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她记得萧夫人说过,乌阴合凰的蛊是需要在男女交\/和的时候吸血才管用的,所以说,羿……他……他曾是那样洁白的人啊,不沾染俗世的纤尘,都是她害的他!
害的他迷失了自我,爱的他红颜白发!
“你快回西羌!”安兮年隐去了悲切,装作不耐烦的说。她知道羿为什么会出现在拓跋,他有多恨她,就有多放不下她。
“可笑,你以为我还会再听你的吗?”
“你走!你今晚就走!不然我就告诉焰魔罗,让他将你碎尸万段!”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了绿珠的声音。
“安姐姐,绿珠送晚膳来了。”安兮年紧张的与羿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巴。
“等一下。”安兮年应了一声,急忙拉过屏风遮住羿。
“安姐姐,你在与谁说话?”绿珠睁着清澈无邪的大眼往室内打量。
“没有谁,就我一个人。”安兮年故作镇定,却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唇。
“咦?难道是我听错了?”绿珠放下食龛,百思不解的偏着头,神情十分的单纯天真。
“是啊!估计是这些天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快去睡,明天见!”不容分说的,安兮年手脚并用的将绿珠推了出去。
“砰!”关上门,安兮年长吁了一口气。
“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吗,为什么会怕我被人发现?”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安兮年的背紧紧的抵着门,她望向羿,目光里滟潋着一种自抑的忧伤:“求求你,快回西羌吧,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羿苦笑了一下,苍白绝美的容颜饱含风霜,
“为我好所以欺骗了我,为我好所以爱上了别人。”安兮年逼退了盈眶的泪水,身心俱疲的幽幽的说:“羿,你很恨我吧?你从深潭里救起我,却故意在我的身上留下吻印,这是因为你不想我死,却也不希望我好活。可是你知道吗?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遗忘。因为恨并不能使你解脱,反而让你受苦了。”终是没有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安兮年轻抚羿满头的银发,他曾是那样玉雪剔透的人啊。
“别碰我!”羿打开安兮年的手,不容自己的心被她所动摇。
“很快我就可以补偿你了。”安兮年凄惶的一笑。再过三天,三天后祭典一过,她就横着心拿走冰魄,趁着自己可以自由的出入焰魔罗的书房,早一点了结彼此的苦难。
殊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爱到最后却不得善终。此时唯一让她欣慰的反而是焰魔罗不爱她。
不爱,就不会因她的背叛而受伤。她宁愿他暴怒,宁愿他恨她。
“不用等待,现在你就可以补偿我。”羿声音依旧淡如樱花,只是他们之间已经恍如隔世了。
“怎么补偿?”
“吃了它。”羿拿出一粒赭色的丹药,丹药幽香四溢,静静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是……毒药吗?”安兮年微微错愕,羿救了她两次,原来不是不想她死,只是为了亲手杀她?
“吃了会立刻死吗?”
“不会,却会让你比死更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安兮年反而感到了解脱,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去处了。
三天后她偷走冰魄,焰魔罗一定会恨绝了她,即使她偿清了羿,也再也回不去焰魔罗的身边了。
此生,再也没有什么眷恋可言。不如一死。何况,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她已经太过幸运了。安兮年接过药丸,冲羿真挚的一笑,旋即毫不犹豫的吞下了。
在她吞药的同时,羿下意识的微微抬手想要制止,然而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的手紧握成拳头,缓缓的垂下。
“我吃了。”安兮年的笑颜从容,宛如一朵玉兰静默的盛开在荒凉的枝头,她的心是寂静的,不悲不喜。
对于命运,她已经坦然。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克制着什么匆匆的走了。
————————————我是分割线——————————————『等我老了,请你再唱那歌,然后拍拍我满头的白发,说:孩子,别疼,我们还有爱情。
』鼓声震天,安兮年知道是玉姮生了。真好。虽然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是安兮年也为她祝福。
她其实很羡慕玉姮,她是有爱情的,虽然历尽了疼痛周折,她爱的人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