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萧瑟,入夜的风吹在身上已经带着丝丝凉意。自重阳后,气温急转直下。江州地区,几面绕水。厚重的水汽,适当的减缓了寒冷空气带来的影响。
朱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对于一个住惯了深山老林的人来,突然躺在如此豪华的卧床上,实在是说不出来的新鲜,要是能睡着那才不正常。这间客房很大,要比临江禅院里自己休息的那房子大很多。而且房子修建的很合理,自己睡在中间一个大间,两边还各有一个房间,也不比这间小。每个房间里摆设俱全,桌椅茶几一应俱全。墙壁前的壁橱上,陈列着各种样式的瓷器,虽然朱蝉分不出好劣,但光从样子上就十分好看。
朱蝉起身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借着桔黄的蜡烛光芒,从壁橱上拿下一样样的瓷瓶,看得津津有味。在另一边的地上,摆着一个大瓷瓶,口大肚大,码着十几张画轴。有的颜色都已经发黄了。墙上挂着一幅横匾。匾制作非常精美,不知使用的什么木料,表面打磨的非常光滑,露出木质本身的纹络,颜色深黄,很古朴。匾中裱着一幅山水画,工笔很美,右上角写着三个小隶《游春图》,落款是一个朱红印记,里面的字就认不出来了。
朱蝉站在画前,看着画呆呆出神,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邦邦邦……”的声音,是巡夜的家丁,口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不一会儿慢慢远去。
朱蝉看了看时辰,已经是后半夜了。可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最后干脆盘腿坐在床上,入起定来。
自从进了临江禅院,经过了峰禅师的推演计算,已经大体摸清了朱蝉体内的状况。带大朱蝉的那位老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用了十年左右的时间,帮助朱蝉淬炼先天精气,固本培元,从根本上激发朱蝉身体潜能,从而达到彻底释放。只是这只是第一步,就好像是引长江之水灌溉农田。水引进来了,散乱无章,四处横流,那么就需要第二步了,开沟引渠,把引来的水输送到第一个地方,以达到灌溉的目的。
按了峰禅师的说法,那位老人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没能按接下来的步骤进行下去。所以才把朱蝉打发出来,让他去寻找其他机缘。当然这些话没有对朱蝉说,怕引起他的担心。
朱蝉现在做的,就是按照了峰禅师所传运气法门,重新梳理自己体内真气。将那些自己也不知道在身体哪个部位流窜的真气,引导入丹田,慢慢融合。随着真气流转一个大小周天,浑身只觉说不出的舒畅。似乎连汗毛孔也舒张开来。天地间万籁俱寂,十分宁静。
忽然,“咻——”,一丝极细微、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接着有只夜枭扑棱棱飞了起来,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朱蝉睁开眼睛,起身下床,轻轻来到窗前。伸指捅了一个小窟窿,凑眼上去,向左前方看去。借着檐下灯笼的微光,只见一道黑影,伏身蹲在院墙一个角落角,一动不动。要是换个角度,还真看不到他。
“原来是贼!”朱蝉心道,生怕惊动了他,也是一动不动,又想:“干脆我出手把他逮住,也算是还了胡员外的一个小小人情吧,虽然不大,可有总比无要强吧。省得拿人东西手短。”主意打定,更是目不稍瞬,生怕他溜了。
来人非常狡猾,伏在那儿竟是一动不动,想是在等待时机,或者是观察。朱蝉不由心中佩服,真是老油条到家了,就这一点自己实在比不上他。要不是刚才听到动静,这人又正好落在视线里,说不定也会被骗过。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看得朱蝉眼睛有些涩了。又换另一只眼睛看。这时那人开始行动了,先是站直身子四处看看,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展动身体,顺着墙角向前面另一处院落飘去。身法轻盈,十分高明。
朱蝉待他过去,悄悄推开窗子,起身跳出,又慢慢放下窗子。转身向他走去的方向追去。拐过前面那栋房子的墙角,远远看到他贴在一道大院墙下面,侧耳静听。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按在墙上,身子贴上,慢慢向墙上游去。朱蝉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功夫。只见他像只壁虎一样,双手一动一动,身子向上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墙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朱蝉不由纳闷,这样的高手干嘛要去做贼呢?
眼看他爬到墙顶,顺着墙顶向前面慢慢溜去,赶紧跟了上去。这院墙高有一丈五六,也不算太高。朱蝉起身跃起,右手抓在墙顶檐上,轻飘飘地矮身伏在墙顶上。看着那人顺着墙顶溜到一栋三四层的小楼前,身子跃起消失在二层里面。
朱蝉猜想:“很可能那人就是到里面盗取东西,反正他得出来,我就在这儿堵着他吧。”找了个黑暗角落,蹲了下来,守株待兔。
过了不大一会儿,忽然,“叮叮当当……”一阵铃声传了出来,接着有人大喊:“有贼,快抓贼!”接着院子里面乱了起来,有人大喊,有人敲锣,火把、灯笼接着亮了起来。
朱蝉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凝视观看,看不出来那人从里面出来。眼光扫了一下,发现胡氏兄弟俩、胡员外分别从不同方向赶来,汇在一起。带着人四处查看。接着有人过来禀报。胡员外问道:“有丢的东西吗?”那人回道:“暂时还没发现。”胡员外嗯了一声,道:“快通知下去,把四周都给我看牢了。一有动静马上敲锣报警!”
胡庆福走来道:“父亲,奇了怪了,没看到一个人影,是不是搞错了。”
胡员外低头沉吟道:“不可能,这座楼平时鸟鼠猫什么的,都进不去。只能是人,才会碰到那些机关报警。应该错不了!”
胡庆福道:“我问过他们了,都说没看到人,连个人影也没有。就是值夜的听到了铃声,这点没错。”
胡员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走到楼前,对着前面朗声道:“不知哪位朋友驾临本庄!既然远来是客,我们父子略备薄酒香茗,何不现身一叙。大家相见就是有缘,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言语很是热忱。
但是声音传了出去,有如泥牛入海,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朱蝉本想趁那人着急逃走时,出其不意的出现一举抓住。没想到那人如此沉得住气,不知道潜伏在前方什么位置一动不动,连他也看不到。这倒有些意外。又等了一会儿,不由着急起来,生怕那人趁乱溜走。伸手紧了一下衣服,手足并用趴在了墙顶上。然后双手在墙上一撑,后脚一蹬,身子如箭一般平平向前射出。待到力尽身子着地时,手足依前一样施为,迅速向前滑去。只用了几个划动,便来到了墙顶尽头处。见这道高墙原来是连接着小楼。尽头正好在小楼一二楼中间位置。小楼建筑样式奇怪,夜色下只看出好像有五六个棱角。在墙顶尽头连接处一角屋檐下的阴影里,正趴着一个人。趴的姿势跟自己一样,平平趴着,无论是从下面,或者是远处的上面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朱蝉心中大喜。静悄悄的慢慢游近,来到了他的脚后边。见他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的绣鞋,借着星光灯光隐隐看到好像还绣着一朵图案。朱蝉生怕时间久了被他发现逃跑,伸出右手,虚空放在他的右脚上,突然大声道:“哎——”,然后右手落实,抓在他的右脚上。
这一句吆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当时的气氛下,也无异于打了个晴天霹雳,惊动了所有人,一个个抬头向墙头上看来。接着跑步声响起,墙下的人手拿兵刃围了过来,当先正是胡氏兄弟二人。
要说这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趴在墙顶上的那个人,差点没被吓昏过去。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身后,突然喊了你一声,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右脚被人用手抓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个人谁受得了啊。当时爬起身来就跑,却忘了右脚被人握在手里。身子一歪,失去平衡,顿时向墙下摔去。好在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半空中右手在墙上一按,身子借力向外侧飘出去,稳稳的落在地上。一只鞋却留在了朱蝉的手里。
这人知道落在地上凶多吉少,所以脚刚着地,身子一转就待向前跑去。刚一转身,只觉后背一痛,两柄剑尖抵在身上。两个声音同时喝道:“别动!”顿时僵在那儿一动不动了。知道如果强行再跑,估计两把剑就会刺进身体里。
这时两个声音里的其中一个声音喊道:“是朱蝉兄弟吗?”
墙头上一个声音道:“是我!”接着一个人影飘然飞下,走到近前,手里拿着一只鞋子。朱蝉凑近了一些,伸手把鞋子递了过去,笑道:“大哥,你的鞋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