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金秋是收获的季节,傅莫骞的这个金秋,倒真是收获满满。
成功入主鸿远,为凝冰计划的顺利实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原本就对鸿远的业务再熟悉不过了,这次华丽回归,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医院里,然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有个几日,也就能出院了。
傅承儒那边,虽然醒来时对司媛媛万般抵触,但听说傅家后继有人,孙子都三岁大了,冷硬的心终究还是柔软了一角。
儿子不争气,与他为敌,甚至不惜上演夺权的狗血戏码,也不知傅家交到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手里,将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可孙子还小,如果能被他带在身边悉心调教,或许,傅家还不至于门庭冷清,衰败没落。
然然?名字起得不错,还真是燃起了他的一丝希望。
这个孩子来得正好,正是时候。
“孩子你见过了吗?”
虽然都是司媛媛在跟前照顾,但傅承儒从不主动开口跟她搭话,总是摆出一副厌嫌的样子,想要据她于千里之外。
今天冷不丁地问起孩子,吓了司媛媛一大跳。
孩子,什么孩子?难不成是。。。。。。
一定是的,除了然然,他才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跑去关心其他的什么孩子。
打扮精致的粉面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是说然然吧!还没呢,莫骞说了,要我先照顾好你,以后日子长着呢,想见小宝贝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跟他提过然然,却没见着下文,以为他厌恶莫骞,顺带着连孙子也不喜欢了呢。
今天看来,还是隔代亲,毕竟血脉相连,是割舍不断的。
说不定,然然就是缓和紧张的家庭关系,重建父子间纽带的大功臣呢!
倒上一杯养生花茶递了过来,袅袅青烟伴着茶香窜入鼻息,叫人心旷神怡。
“怎么,想孩子了?你要想见,我叫他们把孩子领过来就是了,就在楼下,不麻烦的。
倒是孩子再有几天就出院了,你还要再住上好一阵,想见,反倒不那么方便了。”
傅承儒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盯着茶杯上冒出的丝丝热气怔怔地出神。
岁月催人老。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连儿子都喜为人父,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上了爷爷。
儿孙满堂,本该是幸福满足的,心里却还是莫名空出了一大块。
这些年,他醉心工作,快把自己锻造成铁人,为的就是用高强度、大压力来填满精神的空虚,想要堵住心里的那块空缺。
可不管怎么忙怎么累,那心疼的感觉却从来不曾减弱过,反倒随着时光的流逝,经年累月地沉淀了下来,变成了心口上的一块硬痂,留着刺眼得慌,揭开又心疼得紧。
芸芸要是还在,他们也应该儿女成群了吧,说不定也三世同堂了。
她在那边过得好吗,如果喝了孟婆汤,还会记得他吗,亦或者,还在恨着他吗?
轻叹一声仰头看向天边的云彩,傅承儒在心里默念:“芸芸,我当爷爷了,如果你在身边,或许,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过得这么累了。”
见傅承儒半天没有回话,司媛媛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要是觉得这样的见面太过尴尬,或许,我可以安排偶遇,或者是。。。。。。”
“够了!”女人的喋喋不休叫傅承儒耳朵嗡嗡作响,心浮气躁得很,“我知道你的手段高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顾默林临阵倒戈,恐怕也是你的杰作吧!”
司媛媛知道,莫骞这次收购鸿远,真的把傅承儒给惹恼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傅承儒居然把那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
顾默林把股份无偿转让给莫骞的事她也听说了,觉得有些奇怪,也想问个清楚,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傅承儒会这么问,一定是在心里认定她就是那个策反顾默林的人,这样天大的委屈,她司媛媛可不会乖乖受着。
“傅承儒,我们好歹也做了二十多夫妻,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卑鄙无耻吗?
是,我承认,当年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是用了些下作的方法,可那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的白月光,你有没有想过,我顶着傅太太的头衔独守空房,心里是什么滋味?”
“滚!”傅承儒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清亮的瓷片撞击声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要摆在前几天,司媛媛一定会急急地跑过去献殷勤,不过现在,她完全没了那份热情,连敷衍伪装都懒得去做了。
那些都是做给人看的,傅承儒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丝毫人性,称不上是个人了。
咳吧,血管破裂吧,早死早好!
猛地一跺脚,高跟鞋尖锐的后跟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司媛媛毫不犹豫转头就走,离开的时候,房门甩得震天响。
傅承儒的助理一直在门外守着,见司媛媛怒气冲天地出来,也不敢多言语,赶紧进去查看情况。
“傅总,您这是何苦呢,气坏了身子,受罪的还是您自己啊!”助理一边安慰着,一边握空心拳在傅承儒背上轻轻捶着。
跟在傅承儒身边也有快二十年了,傅家的事,他多少还是清楚些的。
“报应啊,这是我的报应啊!”傅承儒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如此捶胸顿足。
缓了半晌,傅承儒才对助理说出了心里话,“我想看看那个孩子,帮我安排下吧。”
“好。”
傅承儒的助理倒是深得他心。
本该尴尬的祖孙见面,成了一场花园里不经意的偶遇。
阳光下,草地上,玩球的孩童,捡球的老人,这和谐的一幕,温馨惬意,足以叫傅承儒铭记一生了。
司媛媛说得倒是不错,这孩子眉清目秀的,长得分外讨喜,只是看人的眼神,闪闪躲躲的,少了大方和霸气。
看来,要把他培养成接班人,还要花大力气了,费不少工夫了。
不过只要是对傅家好的,再难他也不会退缩。
尹寂夏自然是认得傅承儒的。
这些时日未见,总裁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原本只是两鬓斑白,现在,几乎是花白头发了,面色萎黄,脸颊瘦了一圈,不过精神尚可。
最叫尹寂夏揪心的,便是那眉宇间的落寞。
也对,叱咤风云的总裁,如今坐在了轮椅上,换了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被他的这份落寞感染了,尹寂夏心尖上蓦地一紧,竟然生出了几丝酸涩来。
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他把自己赶出鸿远的,现在看着他这样,非但没有一丝快感,反倒跟着悲悲戚戚了起来,是生了孩子以后愈发的多愁善感了吗?
收起了那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尹寂夏面对傅承儒,还是恭敬有加的。
毕竟,他曾经是她的大老板,而将来,他也会是她的公公,是她需要照顾,养老送终的人。
只是没想到带着然然下来晒太阳,竟然会和他不期而遇。
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干干地杵在那儿,倒有些尴尬了起来。
拿到了球,尹翩然扑到了尹寂夏跟前,抱着她的腿不放手,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还算和蔼的爷爷。
“爷爷是好人,帮你捡了球,需要跟爷爷说什么才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呀?”尹寂夏试着叫然然在傅承儒面前开口。
然然抬头看看妈妈,又看看面带微笑的老人,这才怯怯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谢谢爷爷。”
傅承儒高兴坏了,可还是故意装聋作哑,“小朋友,你说什么,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不见,能大声点吗?”
不是听不见,只是想听孩子再多喊他一声,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好像怎么都听不够似的。
然然往后缩了一下,咬了咬唇。
尹寂夏轻轻拍着孩子的脊背,柔声安慰道:“然然加油,大声一点,让爷爷听到。”
深吸一口气,然然鼓足了勇气,“谢谢爷爷!”
这次,声音响亮了许多,逗得傅承儒心花怒放,“诶,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教得好,自然是妈妈的功劳。
傅承儒这才打量起尹寂夏来。
前一阵子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傅承儒还以为这是怎样的一个狐媚子,没想到,却是个干干净净,粉黛不施的妙人儿。
第一眼看上去不算惊艳,却是个耐看的姑娘,越看越顺眼,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澄亮澄亮的,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质。
这个姑娘,还真是选得不错,不是个心机深沉,搬弄是非的人。莫骞这孩子,挑媳妇儿眼光还不赖。
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风雨雨,想要的只是安心淡泊,唯恐再遇上司媛媛那样难搞的主,无事生非,煽风点火,闹得家宅不宁。
要是尹寂夏以后主家,他应该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想到这儿,傅承儒的目光柔和了几许。
“你就是尹寂夏?”
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看待自己,唯恐言行有失,惹恼了未来公公,尹寂夏有些战战兢兢,只想尽快逃离。
“是。”
她小心应对,极尽恭谦的样子叫傅承儒看了眉头一皱,“你怕我?”
尹寂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明摆的吗,哪个儿媳妇儿见家长能不怕的呀?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可不敢实话实说,“不是怕,是尊敬。总裁不怒自威,您的气势,叫人尊敬。”
傅承儒听她嘴里说出“总裁”两个字,自嘲地笑了起来,“总裁,可惜呀,我这个总裁和外人斗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如今的鸿远,已经不是我当家做主了,你这声总裁,我可担不起。”
“啊?”尹寂夏脑子突然反应不过来了。
他不是鸿远的总裁了吗?
栽在儿子手上,难不成,说的是莫骞?
难道莫骞成功夺权,成了鸿远的当家人?
尹寂夏的反应落在傅承儒眼里倒是满满的惊奇,“怎么,你不知道?
看来他把你保护得很好,外面的风吹雨打,半点影响不到你啊!
这样也好,男主外,女主内,本来就该这样。”
尹寂夏心里一紧,看来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了。
不过鸿远迟早是莫骞的,何必非要现在夺权,和老爷子闹翻呢,这不像是莫骞的行事作风啊,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闹成这样,总裁心里一定不好受,这时候,怕是恨毒了莫骞,连带着自己都要被殃及了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赶紧脚底抹油,开溜的好!
“然然一会儿还要检查,我就先带他上去了。今天天气不错,您可以再晒会儿太阳,看看景色,对身体有益无害的。”
尹寂夏故意不接他刚才的话茬,又拿孩子的检查来搪塞他,傅承儒知道,今天的见面,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好,你们忙去吧。”虽然心有不甘,但要他拉下脸来挽留,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到。
看着他们母子离去的背影,傅承儒叹了口气。
想要把孩子留在他身边,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哦!
不过今天的见面,喜大过忧,至少那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至少尹寂夏是个能让他放心的人。
来日方长,慢慢来,急不得。
助理想推着他回房间,傅承儒摆了摆手。
晒晒太阳,身上暖了,心也就不那么冷了,还是阳光普照的日子好啊,真得多晒一会儿。
舒舒服服沐浴着阳光,欣赏着秋日的景致,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闯入了傅承儒的视线,在他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圈圈涟漪。
那是,芸芸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在脑海里盘旋了二十多年的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
“芸芸,芸芸!”傅承儒急切地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双腿一软,蓦地向前栽了下去。
晋芸似乎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便看到趴在地上艰难往前爬行的男人。
那不是。。。。。。天哪,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他!
晋芸吓得赶紧逃离,好像后面有猛兽追着似的。
身后是傅承儒撕心裂肺的呼喊,“芸芸,回来,芸芸!”
等到助理过来扶起他,晋芸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从没见傅承儒如此失态,助理慌慌张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哪还有人影啊。
“傅总,您怎么了,您别急,要找什么人,您告诉我。”
傅承儒紧紧攥着助理的胳膊,老泪纵横,“芸芸,芸芸没死,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
“芸芸?”助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她的全名叫什么,有什么体貌特征,您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我想办法去找。”
傅承儒灰暗的生命里重又出现了一丝亮光。
他默默祈祷,希望能找到她,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抛下她了。
晋芸回去补了会儿觉,回来不见了然然他们,便下来花园里找,没想到竟会碰见他。
二十多年了,他老了,可这样狼狈的样子,却是晋芸从来不曾见过的。
即便小时候条件再艰苦,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穿戴整齐的,哪像现在这样,甚至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爬行。
想着他刚才的样子,晋芸心头一惊,煜哥哥是从轮椅上摔下来的,还穿着病号服,他病了吗,严重吗?
想回头再去查看他的情况,可步子定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出去。
晋芸,他应该生活得幸福美满,又何必再去打扰他呢?就这样吧,该放下了。
咬咬牙,心一横,她还是回了然然的病房。
一推门,然然果然已经回来了。
尹寂夏见晋芸神色有些怪异,关切地问道:“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晋芸攥了攥手心,还是决定赶紧离开。
或许樊城这个地方,她就不该回来。
“然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还是回鹿港吧,家里没个人看着,总不放心。”
尹寂夏知道,妈妈这是想家了。
也对,记忆里,晋芸就很少离开鹿港,几次三番都是为她来的樊城,呆不了几天就走,母亲应该是舍不得家了吧。
知道强留她也不会快乐,尹寂夏点了点头,“妈,那你回去可要千万照顾好自己,等得了空,我们就回来看你。
还有,一定要小心毒蛇。有一次说不定就会有两次,你一个人在家,要是出什么岔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晋芸知道尹寂夏是个孝顺孩子,暖心地笑了,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尹寂夏的脸颊,“知道了,倒是你,收收臭脾气,照顾好莫骞和然然,别总使唤莫骞,等着他来伺候你。
女人家,相夫教子,天经地义,可别想再偷懒了。”
尹寂夏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自己在妈妈心里的形象,竟是这么不堪。
这还是她亲妈吗,胳膊肘向外拐,把莫骞都快捧上天去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她的男人有多么优秀,这样的优质男被她收入囊中,她骄傲,她自豪!
这边趁着然然睡午觉的功夫,尹寂夏送晋芸去了车站。
病房的门轻轻打开,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医生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瞧了眼熟睡的孩子,眼底晦暗不明。
剪下孩子的一搓头发装进塑料袋封好,男人快速离开了病房,来到了检验中心。
“我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父子关系。”男人把两个塑料袋递了过去。
“好,一个星期出结果。”
开往鹿港的长途大巴刚刚出发,傅承儒的助理就带来了好消息,“傅总,人找到了,就在刚才,上了去鹿港的长途大巴。”
“鹿港?”傅承儒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
鸿远在鹿港有分公司,那个地方他可没少去。
弹丸大的地方,人口不算多,却从来没有遇见过她,难道是上天故意捉弄,有心让他们错过?
“你确定是她?”
助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根据您提供的特征,相似度还是比较高的,要不我先派人过去看看,摸摸底?”
傅承儒摇了摇头,“不,我亲自去,现在就备车,不,准备直升机,越快越好。”
错过了二十多年,傅承儒不想再多耽搁一天。
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晋芸身边,告诉她,没有她的日子,他有多想她。
“还有,联系鹿港那边的户籍警,我要知道她的住址,社会关系,越详细越好!”
她应该嫁人了吧,生活得好吗,过得幸福吗?
不知道他再次闯入她的世界,她和她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傅承儒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不管旁人怎么想,花再大的代价,哪怕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
晋芸,这一次,不要再想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