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南疆二百多里的这片山林中,背着兽骨刀骑着各种灵兽的赢耀一行人正在悄声潜行。
看他们一路潜行的方向,分明便是四十多里以外,王动和段水流正在激战的那片林中开阔地。
而在赢耀一行人的前方上空,透过一颗颗高大乔木形成的稀疏树冠,始终可以看到一只鹞鹰盘旋在黑气缭绕的天空中,为林中急行的赢耀等人指引着方向。
“赢师兄,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一只手抓着坐下巨熊鬃毛的洪森看着斜前方骑虎开路的赢耀,满脸疑惑问道。
赢耀看了看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鹞鹰,难掩兴奋道:“段水流等人正在与人激斗,时不我待,正是我等渔翁得利拿下他们的好时机。”
就在方才,派出监视追踪段水流十三人的鹞鹰突然返回,赢耀凭借秘法读取过鹞鹰模糊的记忆片段后,立刻带着不明所以的众人上路,直到此时才做出了解释。
洪森等人听了之后纷纷摩拳擦掌,一扫心头阴霾满脸的兴奋。
非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招惹段水流等人,但如今已然深入了南疆二百多里,很少会有小门小派的弟子敢于涉足这么深。
所以自从昨日与段水流等人隔湖对峙最终退走后,他们拉网式的搜索了整整一夜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十六个修仙者作为血食替他们送死,他们又如何按照李长老命魂的指引破开血魔闭关之地的禁制?
故而天亮后经过商议,他们已经走在了返程途中,想要暂回虎娄城报于涂飞虎请待师门定夺,正巧这时获知了段水流等人的境遇,真可谓天赐良机!
赢耀看向左右沉声道:“一旦抵达事发地,立刻将交战双方团团包围,我会第一时间施展秘术,你等……”
一系列命令飞快地下达之后,赢耀双腿一夹胯下剑齿虎的腹部,一人一虎提速冲了出去,洪森等人赶忙催动各自的灵兽紧追在后……
……
与此同时,踏莲飞行的扈轻云抵达了落天河上空,在下方几只渔船上七八个渔夫的仰视中,飞过了波光粼粼千丈宽的河面,纱裙飘飘的落在了南岸。
锅盖大的彩莲光华一闪缩成了半掌大小,托在了扈轻云的掌心,扈轻云根据曹健盏茶时间前的交代,辨明方向后,朝着段水流和曹健等人分手的大致方位,身形纵跃快如一缕清风呼吸间远去……
……
林中开阔草地的石林外,早已无汗可流的段水流奋力架开王动迎面砸来的一只铁拳,后背砰的撞上了后方大石,看着凌空跃起的王动又是一拳砸来,他腰身一拧侧身闪避。
体表金刚符形成的护罩,已经淡的好似一层透明的窗户纸,而王动拳拳紧逼根本不给他喘上半口气的时间,直觉中,段水流分明看到了一快硕大的狗皮膏药紧咬着他不放。
“休走看拳!”王动的嗓音都已沙哑,紧咬着段水流不放,一双铁拳上下翻飞搅的空气“呜呜”风响。
又是七拳过后,段水流已是气喘如牛招架艰难,而王动虽然占尽了上风,却也累的呼呼直喘,只是靠着一股不杀对方誓不罢休的信念在苦苦支撑罢了。
今日这一战,乃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近身战!
金刚符护体的段水流,既有堪比夏君临的快剑,又有可抵连胜的一双铁拳,论战斗经验比他不遑多让,论反应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一身神力也是让他连连震惊。
就在这时,观战中的齐芳忽然喊了一句:“他的护罩再有两个呼吸便会消散,别让他跑了!”
此言一出,远处的七名剑符门弟子纷纷变色,站在齐芳身前的慕容紫衫飞快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剑符门秘制的金刚符从不外传,她怎会如此肯定?
王动听了也是疑窦丛生,却是顾不上多想,双拳连环砸出紧咬着段水流不放。
与此同时,心府中的滚滚魔气,一瞬间被他意念操控的命火点燃,化作了含有一冷一热两种火毒的变异魔火,瞬间冲出心府狂涌进了胳膊里的条条经脉……
段水流被齐芳的一句话泄了底,全力架开了王动砸来的铁拳,借着拳头上传来的大力飞身后退,双脚刚刚离地,体表的金刚符护罩正巧消失于无形,算算时间正好两个呼吸。
看到段水流及时抽了身,远处观战的七个剑符门弟子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哪知就在这时,双拳被架开后退了一步的王动突然腾空而起,犹如一只振翅的大鹏,仅仅呼吸之间,便已凌空追上了段水流!
“师兄小心……”剑符门弟子惊呼出口,只见一只裹满了黑白火焰的手掌,一掌拍在了段水流的前胸!
“砰”的一声震响,身体悬空的段水流被这一掌拍的仰天喷血,整个人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凌空倒飞直接撞上了石林边缘的一块巨石,翻滚跌落在地。
七个剑符门弟子齐声惊叫,便要不顾一切扑过去接应。
然而施展过梯云纵的王动双脚落地心里一惊,凝神戒备着鼻口淌血扶着大石站了起来的段水流,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自己这一掌的威力,其中不止蕴含了极冷极热的两种火毒和开山裂石的拳意,而且命火点燃的魔火拥有着霸道的摧毁力,想当初钢鞭般的魔蛇蛇尾都曾被他一掌拍断,更何况血肉之躯。
可以这么说,这是必杀的一掌,然而段水流却还能站的起来,怎不让他震惊。
七个剑符门弟子大叫着冲了过去,却被段水流喝住了脚步。
段水流看着对面呼呼直喘的王动,同样喘息了片刻后忽然问道:“梯云纵?你是青罗弟子?”
“不错!”王动点了点头,对方不知道的时候,他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可现在对方既然猜到了,他也不屑否认。
“青罗弟子……”
段水流喃喃咀嚼着这几个字,抹过嘴角下巴的血手扯开胸前衣襟,取出了一块葵花状的圆形玉符,叹道:“近战我不如你,没有这符火鉴,你那必杀的一掌,已然要了我的命。”
原来是此物挡住了我致命一击,王动目光一凝没有做声,盯着葵花盘模样、表面密密麻麻小格子的符火鉴,暗暗多加了小心。
直到这时候,慕容紫衫才走了过来,将不久前和阔剑同时被震飞的银刀递给了王动,看着抚摸着符火鉴满脸不舍的段水流,冷笑道:“怎么?近战败了,想用此物远程再战?好啊,我奉陪!”
段水流摇了摇头没有在意慕容紫衫的讥讽,目光越过她看了看后面被齐芳制住的胡启年三人,最后看着王动,道:“我身受内伤已无力与你近身战了,不必再打了,我认输。”
王动握着长刀,看着段水流那双尽管因为剧烈争斗布满了血丝,却是平静的出奇的眼眸,不知怎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是泛起在了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本不应该出现,可偏偏在弱化着他必杀对方的决心。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段水流深深的看过了四周的景色,看过了那些师弟师妹,阳光中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浓浓的眷恋不舍。
他怀抱符火鉴靠在沾满血迹的大石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扬起下巴露出脖子微笑道:“段某人头在此,你动手吧!”
七个剑符门弟子顿时哭喊了起来,更有人攥着灵符阔剑威胁着王动和慕容紫衫。
段水流睁开眼睛笑着摇头道:“你们不必如此,我这一生从未输不起过,更何况贺尊二人因我而死,我早就决定还他们一条命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这才明白他早已萌生了死意。
王动也曾一心求死过,知道一个人面临死亡该要有多大的勇气,而且对方宁愿一死,也要为两位同门抵命的态度,看得出来,不像是故作姿态博人同情,段水流眼神中的决绝,他看的出来。
就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一种对于仇敌的尊敬油然而成。
“仇敌?我们曾经是仇敌,可现在,还能算是仇敌吗?”
“他明明有着远程攻击的手段,却选择与我近身战,明明在胸前的衣襟里藏着符火鉴,而这符火鉴能挡住我必杀的一掌,只凭这坚硬的材质也可断定是一件异宝,可他却始终没有出手过。”
“段水流……我该不该杀他呢?”王动提着银刀心里一片挣扎。
一时间他觉着自己明明抱着必杀之心,可事到如今却犹豫了起来,这般前后不一的态度,就好像神经病一样,有违他一向杀伐决断的性情。
下一刻,他又觉着自己倘若真的杀了对方,他绝对会不好受,段水流对待同门的至情至性,对他这个敌手的言而有信,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真丈夫。
深吸了一口气,王动提刀走向了平静的看着他的段水流。
远处鸦雀无声的七个剑符门弟子顿时心头一紧,只待王动银刀斩落段水流人头的一刻,一起出手为段师兄报仇,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慕容紫衫屏着一口气,手中的紫金长剑唰的出鞘,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按上了裙带上的储物袋,做好了迎接变数的准备。
就在这时,被齐芳制住的二男一女中,被剑尖顶着心口的胡启年厉声吼道:“段师兄!恶人我来做,我三人上路了!”
众人闻声望去顿时大惊,就见胡启年目泛厉色胸膛奋力往前一顶,身子猛的向前一扑,猝不及防的齐芳抓在手里的长剑一下子捅进了他的胸膛。
“启年……”段水流惊叫失声,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纷纷想明白了。
为了不让段水流投鼠忌器自甘领死,撞向剑尖的胡启年,分明想要主动求死。
他一个人死还不算,更要将身后和他被捆仙索绑成一串的其余两个同门,一剑窜了糖葫芦一并弄死。
王动回过神来后一步蹿到了段水流跟前,银刀一扬便要斩掉对方的人头!
三个人质一死,尽管非他所杀,可没了掣肘的段水流等人势必和他拼命,已然没了回旋的余地,杀一个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