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阳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缓缓走过來.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窗外透进來的阳光.一颗心.仿佛被泡在冰冷的水里.一点知觉都沒有.
他只是不经意走过.然后.听到了刘世伟和宋脍翟的对话.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一下子被人把心脏掏出來.然后.身体灵魂.都是空荡荡的.
“阿阳.”秦岚担心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吓了一跳.“你的额头怎么这么冷.是不是不舒服了.”
甄阳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來.“大概是有些感冒了.”
“那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你阿姨就行.真真还要明天才出來呢.”秦岚道.
“好.”他空洞的眸子仿佛沒有了焦距.一步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
秦岚摇摇头.这段时间也真是辛苦了他.要兼顾公司.还有总是跑医院.看真真看张伯伯.希望一切都赶快好起來.”阿阳.你最近沒有见那女人了吧.”秦岚忽然在他身后问道.
甄阳几乎是仓皇转身.盯着秦岚问道:“妈.你见过她.”
秦岚晦气地道:“那天晚上三更半夜在医院看到她.像只女鬼那样潜伏在医院里.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要跟她往來了.”
甄阳一个箭步走上來.一把拉住秦岚.“妈.你什么时候看见她的.哪一天你记得吗.”
秦岚看着忽然变得古怪的儿子.不悦地道:“你问她的事情做什么.总之你不见她就是了.”
甄阳急道:“你快说啊.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秦岚挣脱他的手.不悦地白了他一眼.“不就是真真做手术那天吗.那天刚好你张爷爷出事.我在医院陪着你阿姨.差不多三点才走的.然后她像摄青鬼那样蹲在花园的长凳上.晦气得紧.”
那天.她在医院里.那么.真的是她给真真捐的骨髓.
他忽然转身大步而去.径直驱车回家.
他大门关闭.打开房间的电脑.进入一个程式.
黑客.不是他的职业.但是.要调查一些事情.有些非光明的手段还是要用到的.
他进入铭心医院的电脑病历资料库.搜到明朗的资料……
几分钟后.他整个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沒有回过神來.
她给真真捐了骨髓.用传统的穿刺抽取骨髓.沒有打麻药.也就是说.她是在身患绝症的情况之下.给真真捐的骨髓.她随时都会下不來手术台.
难怪.当日叫她给真真捐骨髓.她会这么多顾忌.她也想活下去啊.但是.她沒有办法了.脑子里疯狂想起和明朗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说羡慕真真.因为她虽然有病.但是身边很多人关心她.而他.曾经为了她口出恶言而打过她.那时候.她其实也想在他这里要一丝温暖的吧.她曾期盼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他沒有给到她.她沒有在自己这里得到她想要的.所以她走了.她跟宋脍翟在一起.因为.宋脍翟是知情人.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她只想要一丝温暖.能够叫她有足够的坚强走完剩下的日子.
许久.他把电脑关了.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不管用什么方法.用多少钱.务必帮我找出一个人.”
俺是失踪明朗的分界线
明朗离开了广市.回到了太平镇.
坐在穆易的坟前.手持着一壶太平镇出产的陈酿.很呛.但是.有家乡的风味.虽然她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家乡的风味.可冲着瓶子写着太平镇出产.她就觉得那是家乡的东西.和穆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喝吧.”她把酒倒了三巡.山风清劲有力.吹得她的短发像个愤怒的狮子.瘦脸显得眼睛也特别大.只是她眼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如果你沒死.那么.我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呢.我想.应该顺利读完大学.然后找个同学或者同事结婚.现在搞不好都生了两个小化骨龙了.然后拉着你的手叫你去买雪糕.张着小嘴叫你外公.然后又哄你去摸鱼儿.”明朗自顾自地说着.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又道:“当然.也可能我会有一个弟弟或者一个妹妹.听说.你们在离婚之前.已经打算多生一个小孩.”
“哎.可是我到底是要个妹妹还是要个弟弟呢.弟弟太顽皮了.妹妹又太娇气.但是顽皮的弟弟可以为我出头.打坏人.而娇气的妹妹.也可以留着长长的头发.然后我每天给她梳辫子.哎.要不.你们干脆生个双胞胎好了.一次满足我两个愿望.当然.要是不听话.我做个做姐姐的.可是会狠狠地打他们屁股.”她说着.像个傻大姐一般笑了起來.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对龙凤胎.然后冲她喊道:“蓁蓁姐.”
饮至太阳下山.她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她依旧像上次哪样.路过白房子.依旧看到那老人坐在门口.孤独而寂寥地看着落日.他看得到她经过.仿佛已经不记得她了.古怪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扳着手指.
明朗沒有站定身子.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觉得他气色还好.然后.缓步走过.
他.其实也只是个孤独的老人罢了.
她已经在这里好几天了.一直住在太平镇上的宾馆里.每日也留意着新闻.沒有那位老英雄苏醒的新闻.
无处可去.第二日她又坐车回了广市.
身上.已经沒有多少现金了.
但是依旧不想回家.她回了一趟城中村.阿丽和阿涛热情地招呼了她.吃着阿丽亲手做的鱼香茄子.她觉得真是太幸福了.
阿涛见她吃饱里.递给她一根烟.明朗伸手推开.道:“少抽.少抽.”
“戒掉了.”阿涛笑笑.“是啊.女人抽烟不好.尤其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你也少抽点.”明朗开始说教.“抽烟危害身体.并且损害精子的活动能力.以后你想生儿子.可就沒这么容易.”
阿涛嘻嘻笑了一声.“阿丽有了.”
“啊.”明朗震惊.回身拉着阿丽的手.上下看了看.“肚子还沒大.”
“哪里有这么快.才一个多月.”阿丽娇羞地道.
明朗忽然很羡慕.有孩子.多幸福的事情啊.
她撑着脑袋.开始幻想假如她有足够的时间.她也会生孩子的.结过婚.生过孩子.女人的一辈子才算完整.
可是.她大概也等不到那一日了.
从城中村离开.明朗四处溜达.大晚上的蹲在街边买了两串劲辣的麻辣烫.正想吃.却看见旁边的乞丐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及她手上的麻辣烫.
明朗叹息一声.她是好人.最见不得人可怜了.她蹲下身子.把麻辣烫递给乞丐.“请你吃.”
乞丐接过來.也沒说话.一口就把麻辣烫放进口中.然后.明朗看着他的脸从黑变红再变青最后又变成黑.她退后一步.试探地问:“很辣吗.”
乞丐一把丢掉麻辣烫.霍然站起來.凶神恶煞地要掐她.明朗吓得转身就逃.乞丐紧追不舍.明朗足足跑了几条街才把他给甩了.
她扶着街边的邮筒喘着粗气.不能吃辣早说啊.浪费.
她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附近都是酒吧区.这个时候.正是酒吧最旺的时间段.
“喂.”忽然.她的衣领被人揪住.喷着酒气的嘴巴乱哄哄地凑到她跟前.“站住.”
明朗站定身子.看着这个从她身后忽然闪到她面前的男人.倒也是个挺帅气的男人.身穿一套深咖啡色的西装.挺拔而高雅.脸色潮红.一身的酒味.想來也有七八分醉了.
如果.如果她的记忆沒有出错.她应该在杂志见过这个男人.对.他是江东集团的总裁刘鸣鑫.张巧晓之前那位未婚夫.
他伸出兰花指.指着明朗的脸.打了个酒嗝.道:“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差点嫁给甄阳的女人.”
明朗呃了一声.“是啊.”
他哼了一声.一张脸涨红起來.更加显得醉意盎然.“为什么你们都想嫁给甄阳?他有什么好的.”
身后有两个男人上前扶着他.“刘总.您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他一把推开那两个男人.双脚打了个趔趄.摇摇晃晃地道:“谁说我喝多了.我还沒喝够呢.”他转身.对明朗道:“來.女人.我请你喝酒.我跟你说.我比甄阳好一百倍.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你请我喝酒.”明朗瞧着他的模样.似乎.也是个挺好的主意啊.漫漫长夜.有人陪着总胜过一个人啊.
两人于是一拍即合.几乎是相逢恨晚地一同进了酒吧.
坐在一张两人吧台前.明朗叫了酒.然后.刘鸣鑫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开了.“我跟你说.这个甄阳是沒有什么本事的.他的集团.都是他妈妈传给他的.你以为是他自己奋斗回來的吗.哼.依靠母亲.啃老一族.沒出息.”
“哦.那您的江东集团.是您自己打拼回來的.”明朗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花生米.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不是.那是我老爸传给我的.跟甄阳怎么一样.”刘鸣鑫打了个酒嗝.哼哼道.
“哦.是不一样.是不一样.”明朗喝着红酒.一万二个认真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