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只能蹲坐在囚车中,停下休息时云画骨和越儿才被允许下来一会儿,亡国公主也是公主,至少在出恭时看押的士兵不会靠太近,而那些宫奴们,吃喝拉撒都有士兵守在旁边,走得慢了或是有什么让士兵们看不顺眼的举动,立马就会招来几下毫不留情的马鞭。燃蛮奴隶已被打习惯了,对此不过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而且他们知道怎样是听话,是以很少惹来鞭子,倒是那几个燃蛮贵族,走在后面时不时地就要被抽上几下,那害怕与呼痛的模样总能把押送的士兵们逗笑。
晚上,天上开始滚雷,声音不大,闪电却格外明亮,在天边撕裂出一道道蓝色的光,像是夜空的血管。
队伍加快速度,找了块空地扎寨。押送囚车与宫奴的士兵们也扎了个简单的棚子。
没多久,雨便下了起来,很快将天地连成一线。
一名士兵跑进棚子,把枪丢给旁边的士兵,拍了拍自己被雨淋湿的衣袖,口中道:“真晦气。”帮他拿着长枪的士兵道:“你呀,就别抱怨了,打仗下雨不是常有的事么?”
“谁跟你说下雨呀,刚才我去放水,尿一块石头上,起初没在意,尿着尿着,发现那上面竟然有字,仔细看了一眼,竟然是块墓碑,差点吓得爷爷我把尿给憋回去了。”
棚子底下躲雨的士兵哄笑。
“笑,有什么好笑的?如果是你们,指不定还不如我呢。”帮他拿枪的那个士兵又道:“你既看了,知道是谁的墓么?”
“我就看到‘之墓’俩字,哪里有工夫去看是谁呀。”
囚车中的云画骨和越儿全身都湿漉漉的,两人靠在囚车角落里,只能任凭雨水打在身上。云画骨偶尔颤抖一下,一直死死地咬着牙。越儿的身上冰凉凉的,加上雨水哗啦,没察觉到云画骨的异样。
此时,从风雨里不知何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噗啦噗啦响。
棚子底下的士兵们本就在说那墓碑的事,突然闻得这怪声,顿时真起了几分毛骨悚然之意。
发现那墓碑的士兵抓着旁边的士兵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不外乎就是这野外的禽兽罢了。”旁边的士兵道。
“好像就在我们棚子后面,离得不远啊。”有士兵道。
“我也听到了,就在我们棚子后面呢。”有士兵小声地道。有士兵拍了一下前者的头,“在什么在,都别疑神疑鬼的。”
“要不……要不谁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看啊?”
“我……我这不是……”这名士兵话还没说完,那噗啦噗啦的声音突然比刚才大了不少,听起来像是离众人更近了。
“谁快去看看啊?!”一名士兵道。这次没有一个人回他的话。
“你们觉不觉得,这声音,像是什么飞禽在扇动翅膀?”帮忙拿着长枪的那名士兵道。
其他人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一人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这么说着时,虽还没确定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此人的心已安了不少。
帮忙拿枪的士兵对另一名士兵道:“老皮,我们去看看吧。”老皮是众人中胆子最大的,当下便道:“行,走吧。”把枪还给旁边的士兵,小马和老皮走进雨幕里,循声而去。
待两人靠近那声音来源时,皆是惊讶不已。
只见在棚子后面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下,一只高近一丈的飞禽正在那里拍打着翅膀,每一次扇动几乎都将雨幕切断,旁边的树干眼见着快被它扇断了,它正发出微弱不堪的哀鸣。
小马见雨水中混着不少鲜红,便知这只飞禽应是受伤了。
“现在怎么办?”老皮问道。
“先把此事禀报将军吧。”小马道。
若是寻常飞禽哪里需要惊动将军,只因这一只浑身雪白羽毛光洁,且是小马平生见过最大的鸟,最重要的是,看这块地方有不少血水,它受伤严重,那双翅膀竟还能有力地挥断雨幕,这速度快极,它有些来历也未可知。
老皮带着将军等人赶到树下,他笨嘴拙舌地也没说得清楚。将军等人到了近前,听小马解释了几句,仔细地看了这只飞禽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鸟观之有些不凡之处,先抬到军医那里去,能活就带着,不能活就扔了。”
将军发了话,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只有两个人根本没法碰到它,最后是五个士兵扑了过去抱住它,等它自己扑腾累了,才将它慢慢抬往了军医的帐篷。
军医给这只飞禽看伤,还被它偶尔的扑腾给狠狠扇了几次,不过总算是包扎好了翅膀与肚子上的伤口,看样子应是能活。
天亮之后,雨渐歇,飞禽被抬进了一辆囚车中,军队继续开拔。
越儿好奇地看着前面那辆囚车中的飞禽,“公主,您见过这样的鸟么?”
“不曾。”云画骨道。
“南邦竟有如此奇怪的鸟。”越儿道。
“大祭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云画骨轻声道。
“它看起来好漂亮,特别是那羽毛,雪白雪白的。”越儿道。
云画骨看着飞禽,心想,同在囚车中,好看又有什么用,将来或许皆是玩物罢了。
昨晚淋了一夜的雨,如今云画骨只觉身上又冷又热,人也有些昏沉,眼前的影子似在摇晃。
“公主,公主。”越儿的声音听在云画骨耳中忽远忽近。
“公主,您不喜欢它么?”越儿看着云画骨,渐渐皱起眉来,公主的样子看起来不对劲啊。越儿凑近公主,探出手背贴向后者的额头,一触到便不由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啊,怎么这么烫?”
越儿轻轻摇晃了一下云画骨的手臂,“公主,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发烧了?”
云画骨恍惚地摇了摇头,意识朦胧,软软地靠在身后的木头上,昏睡了过去。
“公主,公主?!”越儿焦急地摇晃着云画骨的手臂。
“来人啊,军爷,军爷,求求你帮我请军医,公主发烧晕倒了!”越儿抓着木门,朝近处的士兵焦急地喊道,“军爷,军爷,奴婢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