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日下午,江楼月六人终于酿好了满满三十六大坛的酒。她看着院子里放了一地的大酒坛子,长长地呼了口气,酿这些酒,虽然不及酿相思泪那样慢工出细活,但这么短的时间,要酿成这些酒,她也真是使上了所有酿酒的手段,不然这么短的时间,还真是发酵不好。
除夕夜,合家欢。对于将军府来说,真是名副其实地全府上下一起吃年夜饭。
江楼月说了,这些酒是府中自己酿的,今天除夕,才破例让大家饮酒尽兴,但明天起,禁酒令还在。众人脸上满是喜庆,她的话大家是听了,也记住了,但随即就开始热闹地说笑吃酒,之前没划的拳,怕是今晚要通通划回来。
诸葛昭阳跟江楼月等人一桌,他看着这院中,桌子几乎都摆不下了,人来人往着没谁嫌挤,府兵们更是笑得大声,大家都不讲什么规矩,但看着让人只觉得安乐。
江楼月端了一杯酒,对诸葛昭阳道:“如此佳节,先生何不以水酒遥寄,不管是远方的亲人,还是天上的故人,必能同感此心。”
诸葛昭阳闻言,看着江楼月微微笑了笑,起身来走到一旁,举杯向天,顿了顿,将酒洒于地上。他又满上一杯,举杯朝着一个方向,自己饮了此杯。
与此同时,宫中也在举行着盛宴。昨日,南邦使节团赶在了除夕前入京。
大年初一,除夕守岁的人们睡得都很晚,有的更是通宵达旦,一夜欢饮。然而,直到除夕夜前,京城中又死了七个人,如果只是无名之辈,大家又怎会知道呢,自然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之流,可就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因为除夕盛宴的一派欢腾,被所有人都忘在了角落里。但参加宫宴的人里面,包括康宣帝,都对这样的事有了疑虑,并开始暗中调查。
一声清亮的断裂声,在这早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楼月打着呵欠路过,几步之外的夜重华道:“你这里的人不怎么样,连剑也不好。”
江楼月带着一点困意道:“你若是闲得慌,你就到旁边去练剑好了,那边那么多靶子。”
一旁的王东破很是惭愧地看着江楼月,后者道:“王叔,别理他,你是个军人,他是个野人。”
王东破闻言挑了挑眉,其实府上的府兵虽然还保有军籍,但自从划入将军府辖下,就已经是将军的私兵,说得大逆不道一点,私兵只听主子一人差遣,皇命都要靠边的。所以真要说起来,他已不算军人。不过将军府不比其他,对府兵们的训练,一律都是按军中规矩,不容半点水分的。
今日江楼宇不必去国子监,但跟王东破习武这一项,江楼月却不许他落下。江楼宇练完武前脚刚走,夜重华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硬要跟王东破切磋,结果就是二十个回合后,王东破手上的剑被其徒手折断了。
江楼月要去给苏弗请安,抄了演武场的近路,这便恰好见了剑身被折断的一幕。她看了看王东破,见后者没有受伤,心知夜重华还算有分寸,大年初一的,就不与之计较了,反而是夜重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江楼月道:“你难道还想跟我打不成,我的武功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没事儿找事儿,你当真技痒,我找件事与你做如何?”
夜重华不置可否,冷冷道:“何事?”
江楼月指着后街的方向道:“将军府后门对面,有一所宅院,你可以去那里杀人。”
夜重华道:“当真?”
江楼月道:“当真。”
夜重华道:“只要是那宅院里的,谁都可以杀?”
江楼月道:“对,谁都可以。”
夜重华二话不说,就腾身而起,纵跃着往后街上去了。
王东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二小姐,您这是?”
江楼月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但也可以告诉王叔一句,那里住着的,是南邦使节之首。”说完,她就往湘竹院去了。
王东破在原地站着,心想,南邦使节之首,岂不就是这次奉南邦皇帝国书前来求亲的七皇子吴王,若其死在京城里,南邦岂会善罢甘休,难道二小姐想两国掀起战事么?尽管此前边境滋扰也不少,但死了皇子,会掀起的必是大战。只是想替死在其手下的护国军将士报仇么?
王东破紧握着拳头,挣扎过后,还是决定相信二小姐所做的事,她说了,她自有她的道理,方才他不是还在想,自己只是将军府的私兵么?
江楼月一边走一边想,七皇子殿下,大年初一,若能送你份薄礼,聊表我的心意,想来也是甚好。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随即又是一片温和。
赵遣鹿昨日宫中赴宴,他国使臣即便是皇子,也不会留宿宫中,只会是住在专门迎接外宾的京驿馆里,无论他在不在金宅中,江楼月都不在意,凭他的武功身法,就算是夜重华,要取他性命也难,她也没想要他的命,也就是想让他先付出点代价。
等到初八日开朝,南邦使臣就会呈上国书,如果赵遣鹿的人选没有更改,那么此事,江楼月打算明天就告诉母亲。
夜重华再次出现在江楼月面前时,已是午后。
大年初一,江楼月却哪里也不去,只在自己房中。昨夜守岁,被几名府兵领队拉着灌了几杯酒,甚至还跟他们赌了几把骰子,输了几十两银子,府兵们起哄着又是热闹又是高兴,她却没甚在意。一大群人没大没小地闹到近卯时,她才得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去给母亲请安,带着弟妹一起去祠堂敬过祖宗,又一起用过早饭。上午时还好,到了午后,人懒洋洋地犯困,她拿了件大毛披风给自己盖着,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若非夜重华视线太强烈,她才懒得理他。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那里住的是南邦人?”夜重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