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八名彪形大汉飞步上前,围住石碑,八只手按住石碑上面往下推,人人像牛似的顶着,脸色胀红。
石碑底座晃了两晃,“轰隆”声倒在地上。
“哇!”皇宫内有名身着织锦团花红袍的太监蹦起半人多高,脸上白得像纸,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连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快去禀报陛下!”
他飞似的向后宫跑去。
王振斜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石碑,眉毛向上飞起,嘴角翘了起来,面泛红光。
后宫内,皇帝正与皇后并肩而立,一齐看着面前的小皇子,连声绽开朵花。
皇帝上前步,揪揪小皇子的脸,扭头冲皇后道:“皇后,朕要御驾亲征,这宫里的事就交由你打理了。见深千万要看护好,万一朕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皇后连忙上前步,用手捂住皇帝的嘴:“陛下千万别出此不吉之言,臣妾希望陛下平安归来,臣妾也相信陛下一定能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皇帝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向上翘了翘,点了点头道:“好!朕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
皇后松了口气,面泛红光。
正在这时,宫外飞似的跑进个红衣太监,跑到宫门口时,“咔嚓”绊了一跤,趔趄了五六步才稳住身形,双腿直打颤,脸上紫胀,两眼发直,“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皇帝看了眼这名红衣太监,沉下脸,道:“曹吉祥,何事惊慌?”
被唤作“曹吉祥”的红衣太监东倒西歪,鸭子似的走了几步,双腿筛糠似的抖,额头直冒冷汗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司礼监掌印东厂总管王振他、他——”
皇帝眉毛向上立起,上前步道:“他如何?”
曹吉祥跺了下脚,双手拍了下腿,脸弯成像黄瓜,号啕大哭道:“他把祖庙太祖亲书的那块内侍不得干政的石碑,给、给放倒了!”
说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啊?”皇帝倒吸口冷气,连退两步。
皇后脸上顿时罩了层寒霜,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上前步道:“陛下,这个王振真无法无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快快治罪?”
曹吉祥抬起右手,用袖口擦擦眼睛,撩起眼皮看了眼皇帝,随后赶紧闭上,接着哼哼唧唧。
皇帝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用手重重拍了下腿道:“这个王卿家真是糊涂啊!”
“糊涂?”全场众人触电似的抖了下,全扭头看向皇帝。
皇后满面寒霜,上前步道:“陛下,这怎么是糊涂?分明是大逆不道!还望陛下重重治他的罪!”
皇帝低下头,沉思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连连摆手道:“大军出发在即,这个时候擅动主帅,于军不利。待以后,朕会好好责罚他的!”
“唉!”曹吉祥喷了口白气,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双手摊开,手心向上晃了晃,耸耸肩膀。
皇后连连摇头:“陛下如此心慈手软,纵容王振,只怕这厮将来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王振拍着手,摇头晃脑向东厂方向走去,他身后跟着八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个个体壮如牛,此时却已满头大汗。
他穿过两条蛇形走廊,来到处拱形门洞时,从一座房子大小的褐色假山后,窜出位红衣宫女,国字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正是万贞儿。
她探头探脑,两耳的珍珠耳坠晃来晃去。
她左右看看,手拢成喇叭状,挡住嘴,压低声音道:“王振,你真胆大包天,拆了太祖手书的石碑!”
王振斜着眼,昂首挺胸,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本公破旧立新,不合时宜的东西自当拆除!”
“呀!”万贞儿蹦起半人多高,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两只手举过头顶,捏成拳头晃来晃去,龇牙咧嘴道:“你还满嘴是理了!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当即要求必须治你死罪!”
说话时,头发向上飞了起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嘶——”王振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咬着牙道:“谁耳报神这么快?咱家才刚刚拆完,陛下和皇后那儿就知道了?别让我找出这个人,否则非叫他好看!”
万贞儿撇了撇嘴,伸出脑袋看了看门洞外边,道:“你既然敢做,还怕人说?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难道这事你能瞒陛下一辈子?”
王振愣了愣,眨了眨三角眼,双手捧着肚皮,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道:“也对!”
随后上前两步,弯下腰,压低声音,细若蚊呐道:“万贞儿,陛下对此怎么看?”
万贞儿呆了呆,斜眼看了看他,道:“若不是看在今儿你替我说话的份上,我才不告诉你呢!陛下对此无动于衷,只说你糊涂,拒绝了皇后娘娘治你死罪的要求。”
“呼”王振长长吐了口白气,复又腆胸叠肚,摇头晃脑道:“陛下圣明,知道大体。本来吗,没有咱家这些厂臣为陛下鞍前马后,他的江山谁保?若依太祖之令,就没人替陛下办事了!所以那块碑,咱家以为该拆!”
“嚯!”万贞儿连退三步,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王振,连连弯腰拱手道:“佩服!佩服!”说完转过身去,像阵风似的走了。
王振身后的东厂侍卫,看着万贞儿消失的方向,冲王振弯腰拱手道:“厂公英明!本来属下等干那事真捏了把汗,生怕有什么不测!不料还是厂公技高一筹,属下等佩服之极!”
“滋滋——”王振满面红光,头上冒出团青气,踮起脚,像小鸭子似的飞奔向东厂,脚下像生了阵风。
东厂大院内,东厂侍卫往来穿梭如游鱼,他们有的手捧卷宗跑来跑去,还有的则在捆扎刀枪棍棒,满头大汗。
王振走到东厂正中的大堂内,坐在大堂正中的书桌后。
书桌红木打制,涂上黑油漆,半人多高,大小像半个门板,书桌上摆着个红色竹筒,酒瓶大小,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狼毫笔,笔筒旁有一方书本大小的端砚,灰扑扑,上坠七颗星,形状似云雾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