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高芸芳,高芸芳道:“我作了一首‘宫怨’,从‘红叶题诗’而来”,说罢呡了口酒吟道:
“一片红叶任漂流,花露水暖出九重。两岸香闻数百里,全是深宫怨女愁”。
众人齐声叫好。张乃君道:“唐代杜牧著有‘阿房宫赋’,内有‘渭流涨腻,弃脂水也’。意思是宫女的洗浴用水让渭河都上涨了。还有‘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意思是有宫女天天打扮,36年也未见皇帝一面”。
高芸芳道:“何止古代?就是现代的达官贵人,豪门巨富,那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个富家翁,也要娶两房姨太太。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后,那些当官的表面上一夫一妻。实际上找情人养小三,就是正妻也动辙停妻再娶。所以,中国社会反封建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后大椿插嘴道:“这四句听着挺顺溜,挺好听。就是不太好懂。这位小,先生的点评更是文绉绉的。不过新生活运动我是知道的,兄弟我也是拥护的”。见众女不吭气,玉兰道:“我用白话给你说一遍。一片题着相思情的红叶被抛到御沟里流出了皇宫,希望远方的有缘人能够读到。御沟里流趟的是冒着氤氖热气的花露水,这些宫女们的洗浴用水在河里流了数百里还香味不散。这其实是深宫之中无数女人的愁怨啊!”
玉兰话音一落,众人齐齐鼓掌。独后大椿道:“所以皇宫中有什么好!还是莳花院好,天下的男人由着你挑”。众女听了,一片哼声。李学文道:“老兄,还是喝酒吧”。玉兰道:“不行!要加倍罚!”后大椿笑道:“我罚!我罚!”在众人的注视下连喝十二杯。
下一个轮到冯晓琳。小师妹道:“我作了一首‘拜观音’,也算沾边”。呡了口酒吟道:
“宝像慈悲绕青烟,焚香默祷求姻缘。一笑千年谁能解,梦里飞越万重山”。
于金花赞道:“好诗!想那观音造像,高鬓丰颐,低眉含笑的俯视众生,上千年来都是如此。无数的人焚香祷告。‘一笑千年谁能解’,果真!果真!”高芸芳道:“梦里飞越万重山,何解?”于金花道:“求观音的事儿,自然千难万难,不那么容易”。
后大椿嘎嘎笑道:“有何难解?会小情郎,呃,小情人儿呗”。于金花啐道:“怎么总有你的事儿?罚酒!”后大椿已带了三分酒,被大家闺秀一骂,骨头轻了二两。一叠声的道:“我喝!我喝!”连灌了六杯。张乃君道:“轮到我了,我得了一首‘和鸣’,也算对题”,呡了一口酒吟道:
“一曲‘和鸣’动芳心,私落凡尘酒巷深。晨妆笑问黛色浅,斜阳里唱‘白头吟’”。
众人叫好。付蓉蓉道:“诗里用了‘弄玉吹箫’、‘文君卖酒’、‘张敞画眉’三个典故。且这三对都是夫妻伉俪情深,相爱到底的。诗中描述了夫妻俩一生的和美生活,真是慕杀旁人”。后大椿道:“这典故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没看到有‘一生’的字眼儿”。
玉兰道:“此诗一、三句各用一典,二、四句合用一典,你也不必深究。诗中‘晨妆’,‘斜阳’说的是一日,代表的是一生。你还是喝酒吧”。后大椿又喝六杯。下一个是于金花。后大椿舌头有点大,却更管不住嘴,结巴道:
“你,你们各个能作诗。难道没,没个例外?”李学文道:“老兄坐稳了,听仔细了,这位可是我们堆里的诗中魁手”。于金花道:“我得了一首新诗,名曰‘一世缘’”,一仰脖喝了一杯吟道:
“或在瑶池歌舞,或在佛前添香。与君相逢低头笑,种下前世姻缘。
那日楼前眉语,那日雪夜候车。春色满园飞花时,携手双双前行。
也曾琴瑟和鸣,也曾针尖麦芒。奈何烦恼比乐多,不知是对是错。
一路荣辱与共,一路风雨兼程。悟到艰辛也是甜,今生只怕缘浅。”
于金花吟毕,众人一起叫好鼓掌。付蓉蓉道:“看这诗的后半部分,好像过来人写的”。于今花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后大椿道:“男女之间就那么点儿事儿,也就你们读书人搞那么累”。李学文道:“老兄,快自己喝酒,别自讨没趣”。后大椿道:“我喝,喝还不成吗?”,说完又饮六杯。
这时天已发暗,玉兰起身打开吊灯。看看菜已上齐,又命人添了酒。说道:“我也作了一首,题名‘画春’,是和二少爷的韵。还请各位点评”。众人齐叫好鼓掌,后大椿道:“早就听说埘花馆的婊,婊,呃故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今儿要见,见识了”。李学文道:“老兄禁声,听玉兰姑娘的”。玉兰呡了口酒吟道:
“春日晏起懒梳妆,枕畔犹有翰墨香。纤纤素手调颜色,为留窗外好春光”。
“好……!”众人齐齐叫好。李学文叫的犹响。静下来后,李学文道:“一个满是书卷气的清纯女孩,云鬓半散,身披轻纱般的睡衣,一手握着画笔,另一只手捏着兰花指提着宽大的衣袖,露出了一截藕臂。越显得十指纤纤。一双美目凝视着窗外的春光。好一幅慵懒美人画春图。若请丹青高手画了,配上玉兰这首诗。定是绝美的艺术品”。
于金花咂嘴道:“听听,说起美人儿来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看来男人都是一个德性”。高芸芳接道:“什么德性?”于金花道:“好色胜过好德”。后大椿道:“好色,色才是男人,不好色的是太监”。李学文道:“老兄,喝酒”。后大椿道:“老弟,我可是帮你的。你……”“咱们一码归一码,老兄认怂了不成?”李学文说着灌了后大椿六杯。
于金花道:“一圈已经轮完,再作不出的罚酒加倍”。李学文道:“听见没?罚酒加倍!”。后大椿有了六七分酒,发起了豪言壮语:“加倍!我自有海量,加倍算什么?我,我一定能作出,我非要作出来!”
付蓉蓉小声道:“别炕下钻出个大马猴才好”,众女生吃吃而笑。偏后大椿听见了,弯腰向床下看去,嘴中说道:“炕下有什么?”李学文薅住后大椿的衣领,一把揪回来道:“炕下什么也没有,这是薛潘一首诗里的话,你不知道?”后大椿道:“薛潘是谁?很有名气吗?”
李学文惊道:“你没看过红楼梦?”后大椿道:“北大红楼,谁不知道?”众女生被逗的前仰后合。李学文叹口气道:“哎!没有文化真可怕,听我慢慢道来”。遂把薛潘那首歪诗和“哼哼嗡嗡”曲讲了一遍。后大椿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听到粗俗处嘴张的能塞进两个鸡蛋。末了哈哈大笑道:“这诗我也能作!我也能作!”
李学文道:“好!老兄喝杯酒,润润嗓子。让我们来听老兄的大作”。后大椿喝了一杯道:“这……这……”李学文道:“怎样?”“这……有了!”后大椿眼前一亮道:“上花轿时哭爹娘,怎样?”于金花哼了一声道:“一句白话”。后大椿直着脖子道:“白话怎了?北大的教授都提倡白话诗呢。刚才怎么说来着,押韵就成”。
李学文道:“好!看老兄怎么押韵”。后大椿继续道:“这……,这,拜完天地入洞房。如何?押上了吧?”李学文笑道:“押上了!押上了!”后大椿得意道:“我说行吧?听着,灯下细看美娇娘”。于金花道:“韵错了!”后大椿却不管不顾的往下说:“脱光衣服乐他娘!”说完就“哈哈哈!”的捧腹狂笑。
众女生一片啐声,李学文道:“老兄,不是兄弟不帮你。你这白话诗太粗俗下流,要加辈罚酒了”。后大椿不服道:“姓薛,薛的比我还下流,为,为何他行我就不行?”李学文道:“姓薛的和一帮子酒肉朋友喝酒,自然百无禁忌。咱们可都是有身份的文明人。老兄就认罚吧”。说完拿起酒杯就灌。玉兰也拿起酒杯往后大椿嘴里递。
后大椿左一杯右一杯,李学文还在旁边数着数:“一杯,两杯,三……,不行!数错了,重数!一杯,两杯……”。后大椿稀里糊涂的被灌了十几杯,身子直往桌子底下出溜,被李学文揪了上来。李学文拿过半壶酒道:“老兄,是不是醉了?听说酒能解酒,来!”说着话又给后大椿灌了一气。
后来连掐带拧的见后大椿也没有反应,李学文道:“老兄不是海量吗?不行也别逞能啊!玉兰姑娘,还麻烦您整碗醒酒汤”。玉兰笑着去了。李学文见屋里没有外人,让后大椿在桌上趴好。从床下把潘玉桂的尸身拽了出来。众女生见了,一个个惊的脸色发白。
高芸芳道:“这是谁?”李学文道:“潘毓桂,潘处长。待会儿来人,你们就说我净手去了”。说着话把尸体提到门边,看看外面没人,嗖的蹿了出去,没入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