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地带的夜晚来得很早,远在地球另一面的江东已是乍寒还暖,但芒各城外的天气却是一夜入冬、寒意阵阵。≧ ≧ w<ww.
身上裹着厚实防寒服的巍子仍是冻得不住抖,对于王一凡的敬佩之情更增添了几分。
若非是这个曾具有沙漠地带作战经验的领袖带队,只怕这一路上还没遭遇到正式的敌人,便先给这变幻莫测的天气折磨死了。
八辆悍马车分散停在芒各城外,几名枪法如神的狙击手占据了一旁沙堆上的有利地形,趴伏好后,将带有红外瞄准具的枪头对准了城墙上下。
王一凡则取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反对派武装在距离芒各城四公里外的一处绿洲旁安营扎寨,远处的黑暗中不时有火光闪现,估计他们应该是在饱餐一顿,等待着晚上盟军的毁灭性轰炸后,正式起对芒各城的总攻。
奇怪的是芒各的城墙上竟然也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因为城里的供电线路早就被反对派武装切断,偌大的城市现在是黑乎乎的一片,就如同暗无天日的地狱般,慑人心魄。
王一凡暗想:莫非是提前知晓了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克扎的政府军已经率先远遁了?
耳旁的无线麦克风里传来狙击手的报告声,再度应证了王一凡的这一猜想。
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王一凡一个手势,率先开着辆车冲向芒各城。
16世纪为了抵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建造的土石城墙,此刻早已是破败不堪,上面被火箭弹、空对地导弹和高爆炸弹轰开了几处大口子,越野性能极佳的悍马车毫不费力的就从缺口处冲进了城。
“往左边开!过了市中心的绿色广场,就到了华夏驻比利亚的大使馆。”老鲁在王一凡身边大声喊道。
车队一路颠簸的冲在芒各坑坑洼洼的马路上,王一凡和众战士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武装人士从旁给予偷袭,仅在穿过几处民房时,那几扇小小的窗户里才隐隐约约露出几个偷看的脑袋来,不过很快又缩了回去。
这一刻,王一凡竟然有种征服者的异样感觉。
看起来克扎的倒行逆施并非是西方媒体的凭空造谣,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终是没有一支军队愿意和他一起同生共死。
若是知道城中的现状,恐怕晚上欧美轰炸行动中那些昂贵的导弹和炸弹,就可以省省了吧。
悍马车的宽大车轮在碎石满地的路面上不断出擦拉拉的声音,终于在五分钟后带着众人来到了大使馆外。
这也许是王一凡见到的最残破不堪的大使馆了,三层的小房子已被炸塌了一半,被层层瓦砾覆盖着的楼顶上,一面被战火烧得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五星红旗还无力的垂在旗杆上,几个人跳下车来,端着突击步枪一脚踢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大步冲了进去。
“请别伤害我们!”一片哀求声伴着女人的尖叫回荡在黑漆漆一片的斗室里,一道道战术手电的强光将屋内照得明亮如白昼。
一群衣衫褴褛的华夏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布满烟尘的脸上充斥着惊慌和恐惧。
王一凡挥手让战士们放下枪口,大声对着房间里的人喊道:“大家千万别紧张!我们是祖国派来营救你们回去的特遣队员!请问华夏电视台的战地记者夏小姐在么?”
蹲在地上的人们将信将疑,但看着身旁那一张张黄种人的面孔和熟悉的乡音,渐渐带着惊喜交加的神色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跑了过来,这个家伙的外形虽然落魄,却和照片中的段教授一模一样,他抓着王一凡的胳膊说:“夏丹和她随行的摄影记者一起,去芒各政府大楼做克扎的专访去了!”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王一凡愤怒的骂道。
自从凤凰卫视的闾丘露薇在伊拉克战争中作为唯一的华人女记者进行现场报道,并因此而一举成名后。
一向作为华夏新闻界龙头老大的华夏电视台自然不甘示弱,因此在这场战争中毅然派出了第一名记夏丹。
虽然她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值得钦佩,可在王一凡的眼中却无异于送死。
一旁的老鲁匆匆和战士们扶起地上的侨民,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便跑到王一凡身边耳语道:“除了那个女记者和摄像师,其他的人都齐了。一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一凡捋起袖子看了看表,距离晚上轰炸行动的开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巍子,你带着战士们将他们先送回营地。把侨民们送上航母,段教授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走!”
巍子嗯了一声,领着众人上了车,向着刚才冲进来的城墙缺口处开了出去。
而老鲁和王一凡则爬上领头的悍马车,向着政府大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通往政府大楼的道路依旧畅通无阻,悍马车在距离大楼约一公里处停了下来,王一凡站在车顶,举着望远镜远眺而去。
政府大楼的门口用沙袋和刺铁丝栅栏组成了一排简易的防御工事,两挺12.7mm重机枪架在掩体后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后面的主、副射手的神色,却已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继续向楼里看,除了几名克扎引以为傲的女保镖,仍在尽职尽责的在楼道间走动巡视,政府军和近卫军的其他士兵却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还是硬冲吧!”看到这一情形后的老鲁低声喊道。
凭借着悍马车上的轻重武器,突破这一道形同虚设的防线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王一凡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就这么贸然冲进去,只怕还在克扎手上的夏丹和摄影师就难逃一死了。
想到这里,他毅然将身上的武器丢在了车上,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凡,你要干什么?”车里的老鲁见状,忙上前一把抓住他问:“你就这么过去,不是去送死么?”
“不会的,你放心吧。”王一凡冷静的说:“到目前为止,克扎和我们华夏的外交关系都并未破裂。否则他早就对大使馆里的侨民们下手了。现在我亲自去找他要人,你在车上用武器对准大楼,一旦他要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你就直接开火!”
“知道了!”老鲁立刻就明白了王一凡的用意,轻轻放开了手。
王一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向着政府大楼的方向走去。
一道闪亮的探照灯光打在了王一凡身上,方才还惶惶不安的机枪手立刻将枪口对准了他,叽里呱啦的乱叫起来。
王一凡停住了脚步,大声用英语喊道:“别开枪,我是华夏政府派来撤侨的工作人员。来这里是想找回我们的女记者和摄影师!”
政府大楼里的几个女保镖立刻就冲了上来,动作熟练的对他进行一番仔细搜查后,将他带进了大楼里。
克扎这厮倒也别出心裁,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这些个英勇貌美的女保镖们。
她们的服装各异,有的穿着职业保镖的黑西装套裙,有的则穿着比利亚政府军的淡棕色军服和紫色贝雷帽,更有一人扎着黄色头巾,穿着简单的深绿色迷彩服。
她们的肤色和长相也大不相同,其中一人是黑色的大饼脸和一身彪悍短小的粗壮身材,但最惹眼的,却是有着棕色眼睛和玫瑰色红唇的高挑混血儿。
两弯眉毛如浓墨画出,浓密长长的睫毛低垂,鼻梁高挺、肤色雪白,微张的嘴唇里,包裹着两排洁白的皓齿,长身玉立却又身手矫捷,是个独具中东风情的美女。
不过王一凡无暇多看,就被她们推推搡搡的带到了大楼里的办公室。
昏暗一片、灰尘漫步的房间内,一身军服戴着大墨镜的克扎,正对着夏丹手中的话筒侃侃而谈,跟拍的摄像师双腿已然是微微抖,但夏丹却依旧是神态从容,令人不禁暗自叫好。
“克扎将军,这个人号称是华夏政府派来撤侨的工作人员。”那个混血儿女保镖大声汇报道。
正说得激情洋溢的克扎停下话来,一脸疑惑的缓缓走到王一凡的身边。
这个借助政变上台的军政府独裁领袖比影像资料中瘦削许多,此刻虽然是身陷绝境,但那张坚毅无比的脸上却还是不改起初的傲气。
“依我看,你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打过打仗的职业军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被他那一对犹如狮虎般凶狠霸气的目光扫过,即便是王一凡也不禁心中一凛。
此前在所有的正式场合,他都戴着墨镜,原来竟是为了遮掩住双眼散出的凌厉目光。
“是的,我的确是个军人。”王一凡点头承认道。
身旁那几个女保镖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拿枪对准了他的全身,却被克扎摆摆手制止了,他指着夏丹和摄像师问:“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带她们回去,我说的没错吧?”
王一凡还是点了点头,仔细看着前方那个端庄大方的第一名记夏丹。
上次见她,好像已经是近一年前的事了。
此刻的夏丹除却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职业套装,穿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长裙站在对面,一米六五的姣好身形不算很高,但干脆利落的短,却为她平添了一分战地记者的精神气质。
“请恕我直言,克扎将军。”王一凡并没有直接回答克扎的问题,而是一脸严肃的问:“现在您的政府军已经弃城逃遁,周围的亲信和亲戚也都远逃海外。目前芒各这座空城随时将被攻破,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不走呢?”
克扎的脸上猛地抽动了一下,王一凡的话就像一记重锤般打在了他的胸口,让他之前强装出来的镇定从容瞬间烟消云散。
他也曾深刻反思过,这场内战他与其说是败给了别人,倒不如说是败给了自己。
四十年前他率领五百名青年军官动革命,一举推翻了当时的封建王朝统治。
但当革命成功以后,在权欲的巨大诱惑下,他篡夺了比利亚共和国的一切实权,成为了该国名义上和实际上的独裁领袖,之后更以各种秘密组织和警察力量控制政权、铲除异己,并从国家丰富的石油资源中,获取了巨大的家族利益。
虽然比利亚是非洲最为富庶的国家之一,但财富却只集中在克扎家族的名下。
人民长期处在水深火热火热中,种族歧视甚嚣尘上,而克扎本人就是种族主义的笃信者。
一起起不为人知的种族灭绝惨案和屠杀都在他的秘密指挥下进行,而对外,他则故意装出一副清廉无私的圣人形象。
但这一切假象,终究是瞒骗不过所有人的。
此刻反对派现任军队的总指挥,就是克扎曾经的参谋部长,那个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家伙,现在要亲自挖掘好埋葬他的坟墓,真是莫大的讽刺。
内战开始的第一天,他的手下就有多个高级将领率军投诚,甚至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对他说要和芒各共存亡的国防部长,此刻竟也带着守城部队趁着夜色远遁。
现在的克扎可谓是众叛亲离、无力回天了。
不过他心里的万念俱灰只一闪而过,身上的枭雄本色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他大吼道:“我还没有失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芒各和比利亚实际上的最高领袖!”
王一凡轻轻叹了口气,作为曾经叱咤风云的政治领袖,即便是遇到了覆灭在即的命运,也会咬牙死撑住最后一点面子,哪怕是将周围所有的人都带下地狱陪葬,他们往往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王一凡毫不留情的指着办公室外喊道:“克扎将军,我希望你现在能够认清楚形势!不错,你统治了这个国家四十年了。可是这四十年你干了什么?除了你家族的资产日益膨胀、个人的生活水准大大提高外,你替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了什么?”
他冷着脸走上前,摇摇头接着说:“没有!你上位之前,这个国家的人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你上位之后,还是如此!甚至比过去更糟糕了……”
“我没有贪图享受。”克扎争辩道:“虽然家族的财产是比过去大了,但你都看得到,我一向勤俭节约,不铺张浪费,更没有滥用一分钱!”
“你没有,不代表你的亲人和亲戚没有!”王一凡一口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已经六十来岁了,与其流亡海外,过着颠沛流离如丧家犬般的逃亡生活,倒不如留在城里潇潇洒洒的做个与国家共存亡的英雄,对么?”
一旁的摄影师和夏丹听了这番话后,情不自禁将摄像机镜头和话筒对准了王一凡。
“你,你无权这么责备我!你……”克扎气得浑身抖,他指着王一凡大声吼道:“要不是因为你们华夏迟迟不肯卖给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
“醒醒吧,我的克扎将军。”王一凡一脸怜悯的望着克扎,仿佛他只是个伸手就能推到的垂垂老人:“即便你有了威力巨大的武器,又能怎么样?将比利亚和你一起拖入地狱,让所有的人民都和你陪葬?你革命时的理想、抱负呢?都是骗人的东西么?”
身旁的女保镖见状,忙上前举枪将王一凡架到了一边,转身叽里呱啦的向克扎问了起来。
此刻的克扎,浑身上下淌满了汗水,如同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走到了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下,面如死灰、一脸憔悴,仿佛王一凡刚才的那番话,整整让他老了十岁。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过神来,绝望的说:“不错,你的话是对的。我到了今天的结局,完全是咎由自取。好了,你们走吧!”
王一凡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上前一把拉住了夏丹的手,领着她和摄像师就要向外面走。
却听到身后的克扎又喊道:“等等,我有个要求。希望你看在我和华夏过去的良好关系上,能够答应我。”
“如果你是想和我一起走的话,这个要求恕难从命!”王一凡冷冷答道。
克扎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骄傲:“你真当我克扎是那种胆小鬼么?要是逃的话,我早就逃了。我是个战士,为自由而战的斗士!比利亚是我的家,我可以战死,却绝对不能逃。我想求你,带上我这几个女保镖走。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她们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那几个女保镖闻言,纷纷上去抱住了克扎大声哭泣起来。
从她们亲昵的神态和动情的样子来看,和克扎之间的关系绝非主仆这么简单。
王一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起来在治国主政上克扎完全是个白痴,但在情场上倒还老而弥坚。
虽然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但身边有这么几个红颜知己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倒也不枉此生。
“好吧,我答应!”王一凡大声应道。
克扎沉着脸,一一劝服了身旁的女保镖,将她们推到了王一凡的身边,转头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众人匆匆离开办公室,门口工事后的机枪手已经不在了,看起来也是抵挡不住强大的心理压力逃跑了,王一凡对着远处一挥手,老鲁立刻就开着悍马车冲了过来,看到一堆女人跟在他旁边,顿时傻了眼。
“我的天,一凡,你这是救人,还是在异地组建红粉兵团啊?”
“一言难尽,快上车,一会空袭就要来了!”说着,王一凡用力拉开车门,指引着众人上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