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啊,今晚村里如何,有能给小子练练手的机会吗?”老叟双手握在腹前,看向老唐问道。
老唐恭恭敬敬地微躬身子答道:“回黄老爷子,自从那个捧心女鬼被除了,村子这几晚都太平得很,怕是没机会给这小子练手了。”
“这样吗,这可不妙。学术的要旨,在于熟能生巧啊!”老叟说着扭头对着莫舒泰,“小子,你今晚回房间可别贪睡,好好记忆模拟借贷的过程吧!还有,刚刚老夫说的那些要点你通通要抄写下来,抄五遍,明天小方负责检查。小邓啊,你分些纸笔跟这小子!”
方叔和质朴青少年齐齐应了一声,神色恭谨。
莫舒泰强压下心中失落沮丧,毕恭毕敬地朝老叟鞠了一躬。老叟见事情已了,又一扫面上严肃,吵吵嚷嚷说自己要了,也不管众人还有没有话说,一拍扶手就将他们一股脑地赶出了门去。
老王和高大平头出门就径直回了房,质朴青少年快步赶回自己房中取了纸笔给莫舒泰后也即告别,方叔则细细叮嘱了莫舒泰几句才离开,唯有老唐伴着他一路走到门前。
“好了小子,听黄老爷子的话好好练习吧,可别枉费他老人家一番教导了。这门术学熟了,就是以后离开了村子也能派上不小用场呢。”拍了拍莫舒泰的肩头,老唐语重心长道。
莫舒泰闻言只能无奈苦笑,也不好多说什么,敷衍了老唐几句就进到房去关上了门扇,这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唉。空欢喜一场。
莫舒泰满腔郁愤,正苦恼自己就算有心报仇,也无力跟庄邪之流抵抗,老唐却恰逢其时地抛出了“学术”这么一个甜头,他这才满心欢喜地接受了成为护村小组成员的条件。殊不知这个老唐说来郑重其事、老叟口中玄乎其神的所谓“术”,竟然偏偏是他莫舒泰再熟悉不过的恶鬼借贷。
莫舒泰当时乍一听,心中就咯噔了一下,然后还不死心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巧合,其实这是名字相近的不同法门,直到老叟展现这门“术”必备的道具时,他才彻底死心——老叟从衣兜中掏出的,正正是一张冥钞和一个打火机。
听着老叟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自己早已熟知的借贷流程和事项,莫舒泰心如死灰又不敢声张,就那般默默地装出诚恳神色,时不时还要配合老叟喷溅的唾沫点几下头,以示自己专心致志。这场戏一演就是大半个小时,再加上其他琐事耽搁的时间,等到莫舒泰此刻回到房中,时间已然十一点出头了。
唉。
莫舒泰又叹了一口气,一头栽进被铺中,只觉得愁苦、悔恨、不甘、愤怒等等情绪纠缠成了一团乱麻,将他的内心和大脑都堵塞得水泄不通。
什么召唤系法术!明明是恶鬼借贷,说不定我比你更懂!
莫舒泰郁闷至极,抬手就往墙壁砸了一拳。
说来讽刺,莫舒泰虽然当过恶鬼候补,但偏偏因为权限不够,在地府连恶鬼借贷的零星资料都没能摸到。他对借贷的全部认识,都是在与庄邪碰面之后,被马小玲逼着开阴阳眼之前,本着“一知半解吃大亏”的态度,费了不少心思,通过向柳还望旁敲侧击和亲自实践得来的,着实是来之不易。
恶鬼借贷的原理,简单说来,就是放贷者(活人)发布需求,借贷者(恶鬼)接单完成任务的一次性临时雇佣,接单遵循先到先得的原则。若要打一个比方,那恶鬼借贷就好比人用手机软件提出乘车要求,附近的司机抢单完成搭客任务——换言之,恶鬼借贷也可以叫做滴滴叫鬼。
不过恶鬼借贷听起来方便,却不是万能的,除去对放贷使用的纸钱有硬性要求,它还有这么几个限制:
一是恶鬼借贷的目标不能是“伤人”甚至“杀人”。为了得出这条规则,莫舒泰特地去见了自己的债主一面,结果是他获得了真理之余,还获得了一顿好打,也算是步了布鲁诺后尘,体验了一番什么叫为真理献身;
二是恶鬼借贷在恶鬼有可能暴露自身存在的情况下,绝不会干涉普通人的行为,哪怕是恶行。这一点是在莫舒泰讨打的同时获知的,在债主凌厉的拳打脚踢间隙,他好不容易点着了一张纸钱,没有得到恶鬼的任何回应,却意外地减弱了债主们的动作——这倒不是恶鬼的功劳,而是债主们看莫舒泰莫名其妙为自己烧起了纸钱,怕他其实身患恶疾时日无多才故意来讨打,为的是能临死嫁祸他们一个故意伤人致死的罪名,慑于对蹲班房的恐惧,这才疑神疑鬼地慢下了动作;
第三是恶鬼借贷不能助人作奸犯科,哪怕只是有作奸犯科的嫌疑也不可以。在墓地完成健康借贷后,莫舒泰为了逃出陈树的魔掌,曾借助柳还望的幻术藏匿身形。他好奇这项业务的作用范围,特地在市内不同地点尝试过发布需求,最终却发现大部分恶鬼都不愿意接他的单,理由是怀疑莫舒泰会借此行窃或猥亵他人。可见当初柳还望助他,或多或少冒了违规的风险打了擦边球。
回忆到这里,莫舒泰还没有来得及感动,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在柳还望此刻杂事缠身,就算知道了莫舒泰这般没心没肺,也抽不出空来跟他计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