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这一纵便跨越数里距离,柳还望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极寒地狱直被拖成了一匹白练般在眼前一晃而过。正分神之际,猛地听得锦衣侏儒那一声长啸,柳还望连忙甩了甩头回转神来,撑大一双吊眼极力在底下雪原四处搜寻,果不其然在东南方向看见了一个身影,正跟虚空悬着的一把利剑周旋着。
此时侏儒这冲天一纵恰恰到了抛物线的顶点,居高临下视野极其广阔,柳还望却万万看不清那与剑周旋的身影的模样。只是它定睛细看,发觉那身影动作轻灵飘逸,却屡屡被飞剑逼得左支右绌,心中已觉不安,乘着下坠之势再细细端详,发觉这身影之所以如此狼狈,正因为缺了一臂,而残存的另一臂,隐隐还能辨出插着一道笔直的黑柱——如此形相,在当下的极寒地狱之中,除了马面还能是谁?
有念及此,柳还望不禁面上变色,踌躇着是否该开口示警,一直在旁暗中观察它神色的侏儒却已然察觉。本来它对自己寻找马面的这个法子只是将信将疑,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之所以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全是虚张声势,为的就是让柳还望慌神之下疏忽警惕——柳还望确实没有辜负它的“期望”。从定神搜索,到定睛凝视,再到凛然变色,柳还望这一系列动作锦衣侏儒悉数看在眼里,脑思一转,便轻易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这小子站在马面一边。
二、底下这个毫无疑问就是马面!
有念及此,锦衣侏儒连声冷笑,提着柳还望的手猛地发劲往侧边一甩,就将它如喝罢的空水瓶一般远远地抛掷出去,随即两臂张开团团划了一个大圆,双掌嚯地一拍,只听一下“啪”声响过,它的身周顿时亮起无数闪耀光点,白光一现,即有利剑如蝗,以奔雷电闪之速斜斜往底下身影迅猛插落。
那身影不知道是苦于无法摆脱飞剑纠缠,还是压根就没有料想到会从天际传来如此凌厉袭击,连半个躲闪的动作都没有做出,就已然身陷于这片骇人寒芒的笼罩底下。一时之间,剑光此起彼伏,如同一丛被急急按下快门的相机的闪光灯,只不过后者大多是见证人世的繁华奢靡,而前者此刻铭记的却是一场血色盛宴。
猛烈的袭击将厚实的雪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激起了滔天雪雾。视野不畅之下,仍在下坠的锦衣侏儒丝毫没有缓下攻势,为防那身影借着雪雾遮掩浑水摸鱼逃离,还加大了剑雨的散射角度。想到自己这番突袭即便不是一击破敌,至少也重创了对头,一股得意之情在锦衣侏儒心中油然而生——
?
成功的喜悦还未能持续上眨眼的时间,锦衣侏儒忽地感到一阵妖风刮起,敏锐的警惕方乘风爬上心头,就听见自身后十来米距离传来了一把懒懒的阴冷声音:
‘多谢你帮我削掉锁魂钉啊。’
危急之际,侏儒不及多想,盈满鬼力的右臂往背后甩去一叉五指,数十把倒悬长剑方凑成一面剑盾,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天地皆惊,直震得与剑盾相隔一米的锦衣侏儒都晃了三晃。
‘好小子!千百年不见,战斗方式越发变得阴损了,跟你的卑鄙品性真是相得益彰啊!’锦衣侏儒不怒反笑,哈哈连声之下锦凳往雪地上一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不至陷入,四条粗细相当的木凳腿就这般点在皑皑白雪上头,好似蜻蜓点水一般精妙到毫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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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余音尚且未断,柳还望吼声更是依旧,它受侏儒那么一抛,全然没有抵御之力,就这么拖着从喉头冲出的一百零八个“操”直直往北方摔了过去。感觉有年余之久,实际不过顷刻之长,柳还望怪叫一声,背脊已然率先着地,被盛若伊始的去势推得团团滚转。初时柳还望还试图手抓腿踢减缓速度,无奈积雪绵软,毫不受力,任它如何歇斯底里,也改变不了自己如同破浪小舟一般划开雪原直往北去的现实。待到柳还望止住,倘若有鬼居高俯瞰,便能看见雪原之上被划出一个长约百米的双刃箭头,平钝的顶端正正连着柳还望瘦高的身躯,仿佛有某个上古巨神射出了惊天动地的一箭,俨然是将它当做猎物钉在了地上一般。
‘你大爷的。。。。。。’
柳还望死鱼一般瘫软在地,仰头看天,喃喃骂出一句,耳听得远处一阵轰轰连响,挣扎着仰起上身往外一张,但见雪雾如蘑菇云一般升腾而起,两道理应在剧斗的身影藏身其中,连半点轮廓都不曾显露。
‘你大爷的!’
被锦衣侏儒这么一摔,本来心灰意懒的柳还望的愁思郁结竟然被一道摔了出去,脑海中的黑雾被一扫而空,终于显露出了窝藏在角落之中的柳絮那瘦小的身形。对这个生死未卜的妹妹的挂念、疼爱、愧疚、担忧一涌而起,登时激发出了柳还望心底残存的凶性。只听它当空一声怒喝,一个鲤鱼打挺便从雪地直起身来,片刻不停,便毫不犹豫地急急往那团蘑菇云奔去。
马面!马面!马面!
柳还望咬牙切齿,赤着一对眼,脚下生风。
为了我妹妹,你丫的也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