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你还不算笨。’
柳还望白眼一翻,狠狠地暗骂一声草,在心中将自己一分为三,把地狱的设计师、或设计师们狠狠地**了十次。
‘富运城,贾府,贾藿贾小姐,你到底听过没听过?’
‘听过。’
个屁!柳还望将后半截衔于嘴中,强忍笑意不发,想着怪客对这贾小姐如此心心念念,也不知道在这里困了多久,它佯装听过报个喜讯换来顶上刀山陷阱机关的信息,两全其美、大家欢喜,不算作恶。再者,富运城它柳还望是去得熟透了,但哪听说过什么贾家?估计早就淹没在地府豪权争斗之中而销声匿迹了,也就这个困于地狱之中永无天日的倒霉鬼浑然不知。
‘。。。。。。它,可好?’
‘哼,说好不算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怪客闻言心惊,急问:‘什么意思?!’
‘唉。’柳还望故作感慨地长叹一声,直用余音吊得怪客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才继续圆自己这个弥天大谎:‘贾家早年在豪权争斗中失利,没落了。’
撒谎的最高准则,即为三分真七分假,这才让闻者难辨真假。这三分真固然只是柳还望的揣测,但听怪客语气,它印象中的贾家应该权势极炽、炙手可热才是,但如今偌大一个富运城,赵钱孙李俱有,哪里还觅得半点姓贾的影子,想来此番揣测跟事实相去不远。柳还望如此开篇更是别有用心,想着欲扬先抑,先让怪客知道贾家如何破落如何悲惨,让它心沉下去,再话锋一转,提贾藿小姐如何幸运如何逃离了这场厄运,如今活得幸福自在,定能让它心花怒放,接下来到它跟自己说刀山陷阱的明细时,不至于下什么绊子。
如意算盘正打得乒乓作响,耳边却没来由地扬起一阵尖锐难听的笑声,那笑声越是用力越是沙哑、越是发劲越是疲乏,听得柳还望心如鼠噬,难受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贾家!哈哈哈哈!该!该!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去,看来这一段不是畸恋就是虐恋啊,老子真他妈倒霉。。。。。。柳还望正在心中打量着怪客身世,后者却不容它有这种闲暇,再度追问道:‘所以呢?所以贾小姐到底怎么样?!难不成随着贾家没落而。。。。。。’
‘呼。’见怪客终于言归正传,柳还望舒出一口气,答道:‘贾小姐运气好,早在贾家败落之前,已然跟地府豪户李氏结亲,移居欢喜城了,所以未受这场豪权斗争的风波席卷。我是个恶鬼,进出地府频繁,每逢途经欢喜城,都会时不时听得些关于欢喜城李大老爷待自己妻子如何如何敬重体贴的传言——想来那位妻子,就该是你口中的贾小姐了。’
柳还望话中留了个机锋,这“贾小姐”是真是假,全凭怪客自己判断,毕竟它的话全为编造,说不准有什么致命的疏漏而不自知,如此处理,就算怪客听出了古怪,也会觉得是柳还望弄错了同名同姓之鬼,而非存心欺骗,不至于为了报复而存心诱骗它落入刀山陷阱之中。
怪客听罢,默然无语。柳还望在一旁受着刀风剑雨的洗礼枯等,也饱受了一遭心头七上八下的苦,真切地体会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三界真谛一番。
‘如此。。。。。。它过得幸福美满。。。。。。好,好,好得很。。。。。。’
‘大哥你困于地狱之中,痴情却百倍而不改,如此真情,倘若贾小姐知道,定然倍感幸福~说不准还会借用李家的关系,来帮大哥你求个情呢!’阴晴不定的怪客一开口,柳还望二话不说,连忙送上一个马屁,就盼着对方吃下之后心头一喜,能够干脆地把刀山陷阱的种种干脆说出。
‘放你妈屁!老子要贾小姐吹什么枕边风求情?!你爷爷我在地狱一样过得逍遥自在,快活的很!’
‘哈哈,那是,那是。’柳还望见自己一记马屁拍到了马***上,悻悻然地敷衍两句,不敢再胡乱招惹这个难以捉摸的怪客。
‘啧。’沉默了盏茶时间,怪客才像想起什么一般厌恶地吐出这么个字眼,粗暴地招呼着柳还望,兑现自己的承诺道:‘这刀山陷阱,你自这里垂直往上,不要偏离,每隔十米右移十米再垂直往上,十米之后左移十米继续,如此这般,直到百米爬完,即脱出陷阱区域——滚吧,老子就说这么一次。’
‘哈哈,如此~晚辈就谢过前辈,告别啦。祝前辈。。。。。。’柳还望话到嘴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祝词可用,犹豫一阵,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歪了歪嘴角,抬头看准路线,估摸了下距离,抬手就继续往上爬去。
日!老子要是以后灰飞烟灭了,就是太善良给害的!
柳还望刚如履薄冰地爬出四五米远,实在经受不住自己间歇性发作的良心折磨,踌躇一阵,始终敌不过这份无谓的煎熬。攀在刀尖之上绞尽脑汁地组织了一下词藻,柳还望还是决定开么见山来得痛快,心念一定,它当即沿路爬了回去,支支吾吾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大声说:
‘前辈,抱歉。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贾小姐。至于贾家,自我成为恶鬼的三千年来,富运城中亦早已无其半点踪迹了。很抱歉,我骗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客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没想到恶鬼里头,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傻瓜。你小子骗我,我当然知道。’
‘什么?’
‘老子也骗了你,嘿嘿。这刀山根本没有什么陷阱带,方才你触发的那个,是很久以前专为我而设,防着有鬼自上而下来寻我的。本来是环着我设了一圈,后来吧,一来估计是看我这倒霉鬼着实没鬼惦记,嘿嘿~’说到这里,怪客自嘲地笑了起来,‘二来这些陷阱又大大妨碍了地狱生存战的进行,废着废着,也就剩了顶上那个充充样子了——或许再上头还有一两个,不好说,老子被锁在这里动弹不得,实在摸不准。’
几要凝固的沉默。
‘滚吧。’
柳还望没有再回话,迎着密密麻麻的刀风剑雨,默不作声地往上爬去,事实上它的位置离刀山之巅已然不远,只是一层意在障眼的迷雾误导柳还望作出了失准的判断,不消一个小时,它的左手就已经攀在了顶峰平台的边缘之上——
‘呼~’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柳还望收敛起紧张的情绪,尽情地在这片不再受刀风剑雨侵袭的开阔之地舒展着身躯,目光在这平台上游移着,正要寻一个舒适的位置盘腿坐下进入冥想回复鬼力,一把耳熟的嗓音却在身侧响起——
‘柳兄弟!哎哟我去!幸好你还没走!’
柳还望狐疑地扭过头去,眼前赫然就是那瘦高汉子,此刻正边朝它招手边快步走近。
‘柳兄弟啊!我可算等到你了!’瘦高汉子一把抓住柳还望的肩头,后者却不声不响地离悬崖边远了一步,这才跟瘦高汉子客套了起来,这话匣子一开,瘦高汉子呜哩哇啦就说开了,尽说自己是怎么怎么愚笨、怎么怎么在战斗时只顾战国不想其它、怎么怎么经了马平提点才察觉到柳还望可能误会了自己、怎么怎么一路追来、怎么怎么在这个地方苦找无果一无所获、怎么怎么心焦内疚烦闷后悔。柳还望本来对瘦高汉子观感不坏,此刻见它言恳意切,也不似作假,心中嫌隙略减,又耍起了自己那套嘻嘻哈哈的功夫,跟瘦高汉子嘘寒问暖、称兄道弟,玩起了冰释前嫌的戏码来。
‘哎,哎,柳兄弟我跟你说。’瘦高汉子言笑着,忽地别住了柳还望的肩头如此低声说道,神色之猥琐,但凭一张照片就足被定下性-骚扰之罪。柳还望见它语气神秘,也起了兴趣,便将头凑了过去,瘦高汉子嘿嘿一笑,兴致盎然地说:‘兄弟啊,这一层的牢头,真他妈叫一个美啊!如果不是你哥们当了鬼,这胯下把子早就搭起了一个少儿不宜的小凉棚啦!!!’
柳还望嘴角一歪,顺着瘦高汉子的指头往外望去,但见门柱顶上,一枚倩影,白衣飘飘,如梦似幻,明媚皓齿,肤若凝脂,确实是好看至极,更透着一股非凡的气魄,身姿虽略显单薄,但在背后数不胜数的刀雨映衬之下,却丝毫不显娇弱可怜,反倒往外透着一股强韧的澎湃,真可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
柳还望猛然醒起些什么,看准了那天仙般的牢头面朝的方向,转身逐至崖边低头往脚底一探——
是巧合么???
呵呵。
柳还望苦思一阵,眉头渐舒,咧了咧嘴,“唉~”出一声来,摆了摆手,转身,踩着轻灵的步子,越过门柱,走回了瘦高汉子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