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坐在出租车里。吴琴听到警报声,透过车窗往外看去,热心的冷面男孩骑着摩托拉响了警报在救护车前开道。在医院走廊一面之缘而起的内心波澜,再次在她内心涌动。她也不明白自己何时开始,内心成长出对年轻有为的热心男孩的爱恋。对于和谐的社会来说,这样的年轻人多多益善。看到他摩托车上的警报,她明了了那是他的社会职责。然而,这丝毫不减她对他的爱恋。她说不清冷面男孩身上的何种事物挑起自己对异性的爱欲。
是气质。特工生涯磨练出的气质死死攫取着女性情怀。
“大叔。那属于什么警种?”薛康问司机。
“说不上来。”司机说。“既不像便衣警察,也不像巡警。什么警种会独自行动呢?也许是休假呢,正巧遇上需要帮助的。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大雪天,骑着摩托,真是烈火金刚呀。你们去哪里?”
“跟上救护车。”
医院每一科室的护士站均有三种免费的饮品供人们饮用。在茶、咖啡、奶茶中,吴琴选择了奶茶。她端着茶杯坐在休息区的软椅上等待探听消息的丈夫。相对于其它救治科室来说,急救区的休息区明显宽敞,游走在期间的人们也更显忙碌焦虑。医护人员总是一副见惯不怪、处变不惊、超然世外的镇定自若面容。
这样的地方她由心地发憷、焦虑。救护车的警笛不绝于耳,匆忙的医护人员接下一辆,又来一辆。环境令从救护车抬下的患者蒙着垂死的神秘。病危被医疗专家与医疗设备惊险交集地排除,精神被小鬼拖拽,肉体被阎王过堂。一穷二白又充溢着善心的人千万别身处急救门诊,被触动的良心承受不起自己在现实中的窘迫。吴琴害怕人的死去。
依着急救门诊的指示标志,她向VIP专区走去。在她浅显的印象中,VIP代表高于普通人的不凡力量,其背后是特意的遮掩、隐忍的不愿让外人所知的私人空间。医院的VIP专区比高级疗养院还要安静。
一位普通的老太婆从那间病房出来,手上提着暖壶,另一只手在轻轻关上门后,擦拭着眼帘的泪水。老太婆的举动触动了不期而遇的吴琴眼神。老太婆的左手分明在抹泪。人们不愿意让外人所见自己内心悲痛的这一举动,所透出的情怀明显有别与其它举止对眼眸的抚慰。
老太婆娇小的身躯向开水房走去。吴琴随着老太进入开水房。
“老大妈。我帮你。”吴琴接过老太婆手中的暖壶,笑盈盈说。
老太婆被面前冒出的光彩熠熠女孩感染,解颐答谢,脑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年方十八时的美好光景。
“你是临时的。”老太婆看到女孩放在一旁的奶茶说。
“老大妈,”吴琴吃惊老太婆的慧眼,“你怎么看出来了?因为我是陌生人吗?”
“进入这里人们彼此间都很陌生,眼生的人也时常见。”老太婆微笑着说。“各个病房里的患者都是时日无多了,基本上都是亲人陪床。他们很少出来走动,甚至不愿意在走廊里缓口气。因为每个病房的空间足够大,设备如家里一般。知道自己的亲人不久于人世,搁在谁的身上都是心情沉重,只想珍惜时间多陪陪呀。端着奶茶走动于走廊里,我想也就是来探视的朋友。这不就是人生的过客吗。”
“难不成VIP里的患者都是等死的?”吴琴想。
“老大妈说得真贴切,我确实是医院里的过客。但是我不愿意成为老大妈的过客。”吴琴深情道来。
“这又怎么说。朋友也只是过客。难不成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婆会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之间,产生比友情还深的情分。你我可是断代之人,断代之交天热存在着不可消抹的鸿沟隔阂。就年龄的差距来说,你可是我的孙子辈。”
“那我也乐意称呼你老大妈。我们相见便是缘分,你关门时的抹泪之举触动我,是我们的情分。老大妈,我不愿意掐灭已经被触动的情分。”吴琴情真意切地说。
“这可真令人为难。你不愿意掐灭,倘若我不如你愿了------我一个伺候人的穷老太婆,哪有时间与青春茂盛的年轻人交往。”
“老大妈,你就说出来嘛,我一定尽力。看你偷偷擦拭自己的泪水,我明白你肚子里的辛酸,即不愿意让房里的患者看到你流泪,高贵的内心也受不住外人对自己内心酸楚的眼神指点。”
“人一旦被无常缠身了,外人给予再多的帮助只是心灵的慰藉。”
“与人相交的不就是美好心灵吗。对于时日不多的人更是弥足珍贵。”
老太婆的眼神忽然醒悟过来,疑神疑鬼的眼眸立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些生气地问:“你该不会是打短挣钱的?还是媒体的狗仔?”
“老大妈你说的什么呀?!刚才还佩服你的慧眼呢。怎么能够往那方面想。钱是想挣,我也不至于沦陷为八卦狗仔。我也是有了身孕的人,可不敢乱说,让我腹中的孩子听见,将来我有何脸面教育她。”
“你怀孕了?看样子不到二十岁呀,女人的肚子又跑不了,有什么非得急于七八年的?”老太婆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吴琴的肚子。
吴琴从羽绒服的口袋里取出自己的体检报告,一声不吭地提给老太婆。
“体检报告随身带着,看来真是找工作呀。”有了事实依据,老太婆得意的说,看着报告的内容,她得意的脸色立刻变了,“呀,你是那个石头村吗?”虽然体检报告上的户籍写得清清楚楚,老太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同身受问。
“往下看,我是不是怀孕了?”
“真是新闻里的那个石头村呀?”老太婆自言自语。
“体检报告上的身份证复印件不是一清二楚吗?至于这么嚼来嚼去,砸吧别人的悲苦。”吴琴生气的说。
“小姑娘,我们有缘分,你对我又心存情意。我-------自从昨天得知专家的会诊,我就想找个短工,帮助我照料她。”老太婆将体检报告还给吴琴,说道。“活不累,就是给她读读小说,这些小说都是她买来却未来得及阅读------”老太婆眼眸中滚动着泪珠,“再者,每天晚上下班前,用热水为她擦拭一遍身体。大小便我会处理。你也是为人母亲了------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你想一天几百块钱?”
让我说,岂不是可怜我的遭遇,人活着要吃喝亲人的去世,我还没有可怜到用惨来乞讨的份上,吴琴想。
手机响起,吴琴接上对话说,“老公,你了解的情况晚上给我详细禀报,我现在正在工作,别忘了今晚是你做饭,好好给胖大姐露一手。”
吴琴挂上电话说道:“老大妈,我对此不了解,你是大户人家,你说。”
“九百。”老太婆说。
“分明是对我行善吗。折寿。”吴琴摇摇头。“我打个电话了解一下。”
吴琴拨通胖大姐的电话,“胖大姐,医院里的护工一天多少钱?啊哦,知道了。我先挂了,晚上聊。”
“实诚人令人喜欢,但是不适合在城市生存。”老太婆说。“你的胖大姐什么工作?”
“入殓师。”吴琴说。“老大妈,就你所说的,活也不累,是个人心里都乐意接受。所以,我认为一天两百块钱挺公平的。你也别考虑我怀孕,才两个月没有那么矫情。因为是出于情分,所以我一定会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