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偷来的珍珠租了间公寓,在旧城岛上。因为这里的租金相对实惠,离图书馆近,重要的是我是在旧城岛的码头上收养了这个婴儿。
安顿好这个乖巧的婴儿,我去图书馆里找雨淋。没有找到她,看见馆长闭着双眸在拉二胡,神奇万分投入,好像没有感触到我的造访。
她周身与案头的一些海螺与骨骼乐器在二胡声中悠扬地在空中悬浮,倘若她手中的弓戛然而止,空中的乐器会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这些有财有势人的生活过得像悠扬的弦声,不慌不忙。他们的眼睛深处永远也不会波动着深深地隐忍着的忧虑,永远也不会有那种心境。
他们从来都无视别人的痛楚与不幸。除了阅读,雨淋会到哪里玩?我发现自己有太多关于雨淋的问题没有落实,而这些所有的问题都是微不足道。
我进入旧城最为灰暗的巷道里,这里保有这个社会最为古老的房屋与最为破败的生存方式。
也是这个社会最为狭**仄的巷道。反正,我能够轻易想到的地方是不会去,雨淋不喜欢这些地方的玩意,越是昏暗的被大多数人忘记的地方,才有可能是雨淋的玩耍地。
在进入这个巷道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巷道里干着怎样的营生,只是知晓它最为破落,最不为人们关注,而一些阴谋最喜欢选择这样的地方孳生。
时常有女性在巷道里的颓败门洞下站着,盯着游走于巷道的破烂人打量。
丑陋的、老朽的、破败的、浓脂重粉的不知羞耻女人用失去光色的黄眼珠,搜刮着瘦骨嶙峋的、疲惫不堪的、浑浑噩噩的、有气无力的贫苦男人的油水。
她们的眼睛很毒,一眼便断定进入里面的男人有何需求。他们也不讲究。
“有卫生间吗?”生活落魄的男人问站在门洞里的破烂女人。有的女人会嬉皮笑脸肯定,有的女人故意显摆自己不曾存在过的高傲,不慌不忙地打量着男人的着装,冷漠地回答道,
“有。”
“几楼?”
“几楼都有。”男人走向女人的门洞,女人说话了,
“有是有,就是下水道堵了。”
“疏通多少钱?”男人毫不犹豫地问。
“一只手外加一根大拇指。”
“太贵了,我只出一只手。”女人什么也不说转身向门洞深处走去,男人跟在后面。
我不敢正眼看她们,这样会被她们纠缠不休,不曾料还是引来她们的纠缠。
“嗨,低头走路的死人脸,要鱼嘴吗,我这里有柔软紧蹙的鱼嘴,进来摸一摸看一看嘛,不中意我们不敛你财。”有一个女人在我耳边说,我没理会,继续低头走路。
“说你呢,你硬是装作听不见,这么不尊重我们的辛苦。”一个女人对我挺着双乳挡在我面前。
我侧头看去,旁边那个招呼我的女人走过来。
“老弟,来一个吧,很适合你。”
“我是来找人的,请让开。”
“进入蛇脚巷没有一个不找人的。找我们姐两不也一样吗。”
“雨淋!”我大声叫着。
“除了买的与卖的,没有名字。”挡道的女人说。
“来个鱼嘴吧,可以不用鱼肠的,就一根大拇指。单单价格上就让你起性了。”另一个女人说。
“我有情人。”转身赶紧离开,再也不敢进入蛇脚巷。不过她们的丑态倒是让我回味无穷。
雨淋听了我在蛇脚巷的经历,咯咯干笑。
“那么恶心的地方,再也不愿意去了,画蛇添足,看来这个地方确实应该消失了。多大的女人了还出来卖。那些男人破财也不讲究,找她们真还不如买条鱼用鱼嘴呢,完事了还有鱼肉吃。就是在肥肥的肉上划道口子用着,也比她们的有感觉。”
“就因为恶心,你再也不往里走了。可惜我真在蛇脚巷里。”
“你去那里干什么?”
“找人呀。‘我找人。’‘来到蛇脚巷谁不找人呀。’‘我找女人。’‘没见过在蛇脚巷找男人的。’你应该这样说。她们让你进来,就上前大大方方地问,‘进去你给我钱财呀。’喊我的名字,我也罩不住你。”
“你真去了蛇脚巷?”
“去了,在那里干着老爽老爽的勾当。”她眼睛明亮地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说,领着她继续向我租的公寓走去。
“你为什么不追问我?”她抓住我的手问。
“你不是说了吗,老爽老爽了。”
“什么思想,难道只有交媾才爽吗。”
“还能干什么?”
“刺杀,刺杀那些令你恶心的女人,与让我恶心的男人。”她在我耳边小声说。
惊得我停下脚步,看着她严肃地问道,
“真得杀人了?”
“这个社会对他们没有意义,他们对这个社会也没有意义,我又正好喜欢刺杀的刺激。所以就实施了。你愿意那样玩,明天我叫着你。”都是什么世道呀,她杀了一些人,我救了一个婴儿。
“血腥的玩法我接受不了。”
“杀了他们比捕获海洋巨兽更有利于社会。想想,这么一部分人占居着这个拥挤社会多少房产资源。”
“觉得死人脸该死的富豪并没有让我们消失。”
“生不如死。但我就要赖活着。”她说。我们进入我的住处,仅仅是个住处。
“一天不见,你的变化真大。居然连婴儿都有了。”雨淋对我说。
“让我知道这些,不会是缺失的那个重要角色让我担当吧,我可不喜欢孩子。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别人送的。”
“你接受了,要让自己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抚养小孩身上。难道你忘了自己在圣区里写下的,你忘了答应成为我的玩伴。不要以为在蛇皮书上写下真相,一切就万事大吉了,蛇皮书只会告诉你真相,不会带给你真相,你心中所向往的真实,必须自己付诸行动。而他会拖累我们。”
“没什么,你不要这么认真,我没有多想,让你来看看我的私生活。”
“我明白,你赔我玩的时间少了。可以谅解,我的私生活是杀人,你的私生活是抚养孩子。我先走了,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雨淋说着转身就走,能够感到她心里委屈,没有想到她不喜欢孩子,并且因为我收养个孩子私自挪用了赔她玩的时间,她会委屈。
“你干什么去,为什么不多坐坐?”
“杀人。”忙于照料婴儿,我忘乎了晚上去图书馆,正在哄孩子入睡,突然想起夜深了雨淋或许孩子图书馆里等我。
婴儿偏偏睁着眼没有睡意,我一离开他就啼哭起来。看来只能这样了,我抽出变色龙衣披在婴儿身上,慢慢地将他的头盖住,这样即使有入室偷窃的,这个房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了。
闹人的是,变色龙衣也在我面前忽闪着色彩,从无到有。透明的变成金色的,金色的变成木色,木色变成水色,水色变成火色,火色变成土色,土色变成一件普普通通色彩的斗篷披风,又成了无。
这样轮番变化着,我内心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美妙感觉,用手摩挲着变色龙衣变化出的五行之色与其余两色,每一种色彩的质地、手感、温度都不相同。
金色的温度最低,随着周围的温度改变,也最不稳定;木色的温度基本上是不变的阴暗室内温度;水色的温度是大海的温度,最为稳定;火色的温度是热情的,是几个色彩中最高的温度,将变色龙衣盖在蛇卵上,正好将其孵化;土色的温度感觉与赤足在地上的温度相当;当它变成一件普通的披风时,我一时感觉不到它符合什么事物的温度,当我的另一支手抚摸着孩子的脸蛋让他告诉我时,我感觉到了,它是人体的温度;当它透明时,它就成了无,拿在手里只感到有一缕轻轻的不可辨认的东西。
我将它披在自己身上,内心说道,
“给我最耀眼的色彩。”最耀眼的色彩有着火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