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自己居住的卧室中。从国会大厅回来时已经是子夜。她家里楼上的灯依然亮着,却是那样微弱,这是她有意将灯芯调暗了。灯光是幽暗的,幽暗的灯光前她独自坐着,左手放在圆桌上急凑地点击着。
“一百块寸金确实吸引人,这也不足以让他猝然死去呀。”她小声念道着,“对于一个有着一百五十个岁数的人来说,在黄金面前,他应该更加老练,怎么一看见黄金就失魂荡魄了呢。难道真得向行医者说得,一下子给以他太多的黄金?”她陷入更加幽深的思考。
一只猫儿从黑暗中迈进烛光中,变成人说,“确实,今晚目睹审判的每一只猫儿都认为我们的战友死得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紧张地问。
“呿,看你问的是多么可笑的话呀。怎么,你在同类面前暴露了,心里不舒服啦,不就是自称为王后吗。”她揶揄着。
“够了。不要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了。既然来了,还是想想他为什么猝死了。”王后说。
“我怎么知道,我们的战友也不知道,因为当红布抽去的那一刻,我们的眼神一直投射在金灿灿的黄金上。一百块寸金呀,还有比这更加吸引眼球的吗。”戴着面具的她说。
“因此他们知道,只有黄金能够萧杀我们的狂妄。小心了,国人经历十年与我们的较量,他们对我们的威胁越来越严重了,并且是隐蔽的。”
“这个你放心,被他们活捉了,丧失岁数的是我,你不用担心。”面具下的她说。
“如果你这样的态度让伟大的巫知道了,你真得会丧失岁数的。”王后说。
“真可怜呀,原想过几日将他救出,没想到他居然被黄金夺去了性命。”
“这么说,你们认为他是被黄金夺去了性命。”
“那还有什么?”
“不可能。他可是有着一百五十个岁数的。这么深刻的阴魂者,怎么没有心力面对一堆黄金呢。你听说过吗?”王后问。
“也是。我们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那么,为什么看到黄金后,站在墙头的我们没有表现出失态的亢奋?”王后问。
“这------那堆黄金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的整个身体都在眼球中与黄金亲密了,用什么失态呀。”戴面具的她说。“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有一百五十个岁数,怎么就被活捉了呢,所以,他也该丧命。”
“不说了。我要入睡呀。”
“别呀。我们的正事还没有说呢。”面具下的她赶紧上前拉住王后的手。
王后抽回手问道,“什么事?”
“你也看到了,那可是一百块寸金呢,就是一百个岁数。”
“我怎么不垂涎。问题是,那些戴面具的可是武功部的高手。就我们这几十个战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说了,他们既然敢推出一百块寸金,说明他们早有准备。用点脑子吧。倘若这是他们设置的圈套,用黄金引诱我们呢?”王后说。
“谁来为我们这些长命百岁的阴魂者养老?黄金。我们只有掠夺更多的黄金,从而延长自己的岁数,达到长生不老。蜀地已经没有几个老朽了。”
“这么说,猫儿已经盯住了那一百块寸金。”
“就等待最好的时机了。”
王后毫不犹豫地说,“你们自己掂量吧。如果是圈套,你知道自己将会失去什么。我是不会参与的,因为我直接听命与伟大的巫。不过,我要忠告你们,不要被他们活捉了。”
“既然你不参与,就没有你什么事了。祝你晚安。”她刚变作一只猫儿,又变回了人形,转过身对走向床榻的王后说,“对了。与他的死相比起来,你更加让我惊奇。”
王后悠然地坐在床榻上,轻蔑地说,“是吗。那么说说吧,我什么地方令你惊奇了。”
“你说自己的行动直接听命与伟大的巫。但是,就在我刚才拽着你的手的那一瞬间,我感触到它并不像一个能够变作猫儿的阴魂者的手。”
“想知道为什么吗?”王后问。“因为你们太贪婪了,因为伟大的巫赋予我更加重要的使命。所以,我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岁数。现在我才进入而立。为什么要返老还童将自己暴露了呢。我的肌肤容貌确实经受不住年月的侵蚀,但是,跟那样打人胃口的国王同床共枕,我有必要返老还童,永葆青春吗。告诉你吧,我的一切与你们一样,是伟大的巫赐予的。我王后的身份,就是我的长命百岁。你们这些阴魂者有了岁数才能够变成猫儿,而我这个阴魂者没有岁数依然可以变作猫儿拥有武功。因为我与蜀王完婚,所以我在巫面前有那么大的价值。”
“明白了,巫让你对蜀王吹吹枕边风。”
“别提了。我能够左右他的意志倒好了,难道你还不了解这些灵魂者吗。除非他们醉酒,不然他们的世界观很难与我们趣味相投成为同志。不要打听了。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巫让我继续留在蜀王身边干什么。”王后说。
“你可以将我收留呀。我是一只很会叫春的母猫。”
“不,巫是不允许蜀王的家里养猫的。”王后说。
“我可真羡慕你。”
“我才羡慕你呢,出入自由,为所欲为。你知道吗,像这样近距离得潜伏在人间,我多少欲望被压抑着。什么都让我嫉妒。连个儿女也不能生。”王后说。
“是吗。怎么会呢。既然你没有岁数,就可以生育呀。”
“蜀王不愿意下种呀。”
“完了,这下看不到阴魂者能生个什么怪物了。要是人模鬼样就好了。不说了,我该离开了。耽误一刻钟,说不定将抢夺黄金的最佳时机流失了。”
戴面具的她离去,王后轻蔑地说了句,“呿,你一来我就知道你的心思,还不是想替代我,通过我的王后身份从巫哪里换取性命的永恒。痴心妄想,我的秘密怎么会告诉第三者呢。”
子夜时分,大重庆已经看不见几盏灯火。然而,黢黑中有两盏灯在移动,它们一会儿消失在黑夜中,一会儿又闪露出来继续移动着。眼神紧跟着忽隐忽闪的两盏灯火,很快就发现它们的行动路线像是要直奔西方不远处璀璨的翡翠绿聚宝盆。
武功部的高手在大重庆的街面上行走。一共五位,前面两位提着青铜牛型灯,火光从牛眼中放射而出,中间那位推着木车,后面又尾随了两位,各个腰间挎着剑。
黑暗中的十几双眼睛盯着武功部的那五位戴面具者。倚仗着树木与房屋将身体藏匿起来。它们距离押送黄金的武功部高手有一个街区。十几个猫儿穿过屋舍,出来的是十几个手握平头刀的阴魂者。
“怎么样了?”后来的女性阴魂者问领头的男性阴魂者。
“大姐,武功部确实要将那一百块寸金归还聚宝盆呀。我们再不动手,一旦他们进入聚宝盆,我们就无从得手了。”
“好,现在我们就抢先一步进入聚宝盆的围墙,在那里欢迎他们为我们送上黄金。听着,一定要等他们进入围墙我们才能动手。不然会惊动武功部更多的杀手。”大姐说。
“大姐,好奇怪呀。明明是一百块寸金,为什么只有五个人押送呢。”
“你们观察了每个街区没有?”大姐问。
所有不同脸谱的面具点点头。
“既然没有埋伏。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五位确实是武功部的顶尖高手,要么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大重庆明目张胆地行动。”大姐说。
“等一下,”一行五人中的后面两位对前面三位说,“有动静。”
五个人静止下来,凝神倾听着——直至每一片树叶的抖动。露珠初上时夜的宁静将一切动静都放大了。
“刀被抽了出来。”前面的一位高手说,他的眼眸凝视着百十尺处的围墙大门。“你们继续前行,我来会一会寒光逼人的刀。说话间,提着铜灯的他身子凌空而起,飞落在同伴身后两丈处。
另一位提铜灯者协同三位同伴推着木车不慌不忙向围墙大门走去。
前一位提灯者一落地,他便看见四个阴魂者提着明晃晃的平头刀气势汹汹地向他奔来。
“不知为什么,你们好像总是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就是我们自身的影子也没有这么神通的。说吧,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今晚的审判的?”灵魂的他问。
“我这里有一壶酒,如果你被我死去战友的精彩演讲打动了,喝下它,我们成为战友。不然,我们只有刀刃上说话。”阴魂的他说。
“相信这盏铜灯熄灭时,你们已经皮包骨头,像个榆木疙瘩。”灵魂的他举起青铜灯。
“不要理会他。大姐在里面等我们呢。”一个阴魂者小声对身边的同伴说。
他的同伴大声说道:“如果我们四位连一个武功部的反抗者也杀不死,里面的黄金真得与我们无缘了。看我的。”手中的刀在整个身体力量的怂恿下向灵魂者袭击。
灵魂者举起灯招架。刀快如闪电的攻击总是落在青铜灯身上。
“哈哈,哈。快出剑吧。不要让手中的青铜灯随你一同死去。”阴魂的刀与青铜灯胶着着。
原本安然的青铜牛角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牴力,这是灵魂者的整个意志赋予它的。它体内的油脂像是沸腾了,散光的牛眼倏然喷出的两股火吞没了阴魂者的整个面部。阴魂的他揭去面具捂着脸在地下打滚。鬼哭狼嚎终止了,他也露出了被火灼伤的狰狞面目。
其它三个阴魂者通过牛眼审视着牛的满腹怒火。
“是你们自己摘下面具,放下屠刀。还是让我帮助你们放弃所有的岁数?”灵魂的他问。
“你以为自己是三足吗?”阴魂的他说。
“管他是不是,我们三个一起上,将他剁成肉泥。”另一个阴魂者说。
“我就知道,你们永远是不可救药的。”灵魂的他说。“既然,那就握紧你们的刀,不要让我的剑舌舔舐在你们身上。还是那句话,灯熄时,你们的岁数也就终结了。”他将灯往身后一抛,剑出鞘身体飞起。
阴魂者的刀在空中与剑一个碰撞,一个阴魂者鲜血飞溅坠空,其余的两个阴魂者落地后站着一动不动。灵魂的他背对着他俩,剑舌上滴着红中发黑的血。这时,空中的铜灯刚好挂在围墙的铜钩上,灯火熄灭了。灵魂者飞到围墙上,只见十几个白发阴魂者将四位押送黄金的同伴包围了,在聚宝盆的光晕中威风凛凛。而他身后的两个阴魂者萎缩成两具干尸倒在地上。
“知道你们这些不醉酒的武功者的下场吗?”大姐说。“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最终,我们都会成为自然的尘埃。但是眼下,无论你们积累了多少岁数,如果不放下屠刀,你们的岁数将被阴魂从你们身体中彻底抽去。”灵魂的他说。
“哈哈。自不量力的反抗者,整个蜀国就要成为我们的了,你们居然为了黄金做无谓的牺牲。既然你们选择了武功,那么,就醉酒,成为我们的战友,享受长命百岁。不然,只有成为我们的刀下魂。”大姐说。
空气在光晕中凝滞了片刻。大姐挥挥手,以行动撕毁谈判。
围墙上的押送者飞下来迎战。杀戮在聚宝盆眼前明目张胆地开始了。灵魂的剑与阴魂的刀怎能分辨出善与恶的主宰。剑折刀断,也难以将厮杀终止下来。数十个阴魂者身负重伤,五位灵魂者浑身是血。刀想再次夺去了剑的性命,像十年中的大多数杀戮一样,岂料剑舌的力量更加强大。
阴魂者身上被剑舌添破的伤口不断萎缩干枯。一个又一个阴魂者枯萎。伤痕累累的五位灵魂者退入聚宝盆中。
“虽然我们失去了七个战友,好在这百块寸金属于我们了。快去召集我们的战友,一定要将躲进聚宝盆的五个身负重伤的灵魂者杀了。”大姐说。
“慢着。”颇为霸道的妇人声音在墙头上响起。她满头乌发,同样戴着面具。
吃惊的阴魂者仰望着来人。
“看来,你并不是我们的战友。”大姐打量着来人。
来人举起双手,手上的剪刀一边转动着,一边发出咬合的嚓嚓声。
“剪刀手!”每一个阴魂者不由得发出惊颤。
“留下黄金,你们身上的那张皮还是你们的。”剪刀手说。
“你到底是阴魂者还是灵魂者?”大姐问。
“你们也看到了,我只为了黄金。”扒皮的剪刀手说。
“不是为了岁数?”大姐问。
“不然怎么会有一个个的阴魂者被我扒了皮。”扒皮手说。
“那么这些黄金对你有什么用呢?”大姐问。
“在阴魂者与灵魂者的世界中享受荣华富贵。”扒皮手说。
“什么?!”阴魂者的头脑更加受到震撼。
“听着,留下黄金给我滚!”扒皮手说。“否则将你们的一张张皮子挂在墙上。”扒皮手合上剪刀,指着墙下的数位阴魂者。
“看来你既不买灵魂者的帐,也不买长命百岁的帐。”大姐说。“大家听着。这些黄金已经是我们的了。墙上那位阴阳怪气的家伙是在剥夺我们的岁数。传说的扒皮剪刀手不算什么。”
扒皮手的飞行之快,速度之闪,是阴魂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是吗。”扒皮手的身影在阴魂者眼中闪了几下,剪刀咬合声在耳边嚓嚓了几下。阴魂者感觉身上一袭痒,看见扒皮手站在他们三四丈远处。
“你们摸一摸,谁的右臂上的衣服没有断袖。”扒皮手对众人说。
每个阴魂者右臂上的衣袖掉落在地上。
“好。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现在你们是要命还是要黄金?”扒皮手说着,手上的剪刀不断咬合着。
众人向后退却,艰难地挪动着脚掌。
“我知道,你们心中还在依恋这些黄金。但是,你们所带来的战争不正是现实得只用武功说话吗。胜者为王。”扒皮手说。
众人眨眼间,眼前的扒皮手消失了,他们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痛声。当惊慌失措的他们明白过来时,看到的是倒地的大姐与眼前提着一张人皮的扒皮手。
“看看你们的大姐背部的皮子,好嫩呀,真舍不得从她白嫩的肌体上剥离。”女性扒皮手用惨无人性的调侃腔在众人面前眩耀着手中的人皮。她双手提溜着人皮,来回翻转着,好让众人看到人皮的正反两面。
大姐趴在地上,整个背部血肉模糊,她的战友除了震惊,没有人在乎她的惨痛。
“没有什么新鲜的。看好了,我开始数了。一二三。你们看,刚才还白嫩嫩秀色可餐的人皮,转眼间就成了一张干枯的牛尿脬。”扒皮手像是在变魔术,但是他又没有一点魔法。
大姐挣扎的身体僵硬了,大家明白将会看见什么。
扒皮手将皮子一扔,很是轻松地说道,“我看,现在这堆黄金确实属于我了。大家都散了吧。记住了,并且要将我的忠告转告给你们的每一个战友:既然你们已经积累下长命百岁了,就不要期望通过更多的黄金来强大自己的岁数。还是发展更多的战友来满足自己对岁数的贪婪吧。没有生命能够阻挡我对荣华富贵的欲望。”
聚宝盆外面发生什么,聚宝盆里面浑然不觉。聚宝盆里面有什么响动,外面更是无从察觉。然而,当五位伤痕累累的灵魂者退入聚宝盆寻求躲避后,他们滴落在翡翠玉上的鲜血被聚宝盆的光芒一点一滴拾起,没有遗落一滴。
五位在金色光柱前相互依偎着,感触着他们守护的财富之光的神奇。
“伟大的蜀地三足,快出来吧。聚宝盆眼下的黄金就要被阴魂者带走了。”他们说。
“朋友,既然你们流血了,聚宝盆就不会视而不见,它不会让你们的鲜血白流的。”三足在金色光柱中回答。
这时,五位看见他们滴落的鲜血从翠绿的玉石上悬浮起来,一滴滴一条条凝聚着进入金色光柱中。
扒皮手面具下的眼眸发直了。他躯壳中的整个魂通过面具上的眼窟窿被眼前的一百块寸金吸取着。可惜僵死的面具并不能将背后脸皮上的喜悦浮现出来。
木车上的金子甩下木车整体发生了位移。扒皮手感觉聚宝盆三足上的财富之门像是产生强大的吸力将整整一百块寸金吸进了腹中。虽然不能确定这股莫名的力量是什么产生的,扒皮手能够肯定的是它来自聚宝盆。她站在洞开的财富之门前,权衡再三,觉得不能铤而走险将自己宝贵的使命暴露了。
剪刀手中的扒皮手是自称王后的金喜峰妻子。
床榻上的王后脱了鞋,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说,“不行,我还得跟踪着它们,失去了黄金与国王,我的身份都会大打折扣。”王后又穿上鞋,将枕头下的两把剪刀别在身上。取下挂在房柱上的面具戴上。“谁阻挡我的前程,我就以灵魂者的身份扒了他的皮。”面具下的眼神透露出这样的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