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在酒馆里待着。”金老板一脚将前来的纯色虎皮猫扔进酒肆中,拉上门,栓上外面的门闩。“哎,可怜的鼠朋友呀,它可是难遇的好酒量的老鼠。就这么被一个神秘的陌生人葬送在猫肚子里了。哎,那可是他事先准备好的猫呀。真是一只乖顺的虎皮猫,藏在预言家的袍袖中一点呼噜也没有。”金老板神情恍惚,语无伦次地唠叨心中的余悸。他解下系在酒馆回廊前石柱上的火把,举在手上,冲破黑糊糊地夜色,步履矫捷地向家里走去。身边一朵朵高大的凝重树冠,在夜的黢黑与火把红光的交相映辉中,向行路者伸出欢迎的胸怀。
“他妈的,没有一只鸟朋友的陪伴,就连鸟东西的影子也销声匿迹了。好想童年的艳阳天呀,鸟语花香。都躲在深山老林里,别让我看见一片羽毛!”失去了鼠朋友的声音,金老板的心里恶狠狠的。
噗噗一声,吃惊的金老板高举着火把,像是看见一只白鸟在他眼前飞过,消失在光芒外的凝重树冠中。村落里,一丛丛树木中的灯火在窗纱的遮羞下,若明若暗地闪烁着。
“是鸟朋友吗?回来吧,从蜀国沉重的自然环境中回到人类身边吧。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人类朋友吧。”金老板用适当的声调对周围呼唤着,他不想打扰身边的居民。“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人间满是高大的树木,可以说,我们共同生活在森林中,为什么能够沟通的鸟朋友离开了人类,不能沟通的鸟东西也消失了踪迹呢?阴云呀,你使蜀国变得多么怪异!他妈的,反正我就要白发苍苍了,告别神垂顾人间的梦呀。这些年来,尽是一些童年艳阳天的梦。可恶,我要是知道什么力量在作祟,我一定要与它誓不两立不共戴天。老婆子真在门廊下盼望我呢。”
门廊下的金夫人在廊前柱的光辉中格外显眼,这完全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很明显,她要年长老伴。
“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金夫人奔向灰暗相接的老伴,接过老伴手中的火把,好像攥死了明天的光明。
“少见多怪。”
“你当然不知道我多么为你担心。你在酒馆中听说了吗?”
“什么?”金老板抓着老伴的手,相携着向家里走去。
金夫人还没有回答,从身后窜出的猫吓惊了她。
“乖顺的猫,你倒是尾随着我回来了。”金老板看着窜进屋里的猫,恶狠狠地撂出一句。“可是我明明看见的是一只白鸟呀。”
夫妻俩在门廊下扑灭火把,进屋关上门。一只白色的秃鹫从夜空中落在金老板门廊里的窗户下,窃听着屋里的对话。我们随着金老板最后的脚步进屋。
古色古香的木屋,屋里用彩棉织成的布匹装扮着。
关上门的金老板一看见虎皮猫卧在圆桌前的圆面板凳上,眉头皱起来,“下去。不是让你待在酒馆里吗,怎么偷偷摸摸就跟着回来了,真是吃了耗子呀。”
金老板将虎皮猫从板凳上赶下来,自己的屁股放在上面,“一看见猫,我就怕春天到来。”
“先别说猫。还是说说危及我们人类的事吧。”
夫妻俩在圆桌前坐下,金老板抓起果盘中的一个葫芦梨津津有味啃起来。
“怎么了,神神秘秘地?”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说:我们村也失踪了一个老人,李云头,李云头失踪了。”
金老板津津有味的嘴巴停住了,仿佛被李云头塞着。
“这么说,上报大重庆了。”金老板说。
“连夜出发了。”
“怎么确定就是失踪了呢?”
“李家儿女已经两夜一天没有见到李云头了。明天就要向全体村民做调查-------”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两夜一天。怎么个两夜一天?”金老板神情紧张起来。
“昨天夜里到今天夜里,加上今天一天,不是两夜一天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金老板紧张地连连说。
“是什么?”
“昨晚,李云头最后一个进入夜来香,那时酒肆中就我们俩------”
“不是还有鼠朋友吗?”
“被这只猫吃了。”
“什么!”金夫人吃惊地叫起来。
“口误,口误。”
“没吃就好,我就说嘛,什么怪事都来了。”
“真吃了-------”
“什么!”
“口误,口误,我是说,是这只猫的口误------嗨,一言难尽,还是先说李云头吧。昨夜里,满是心事的李云头最后一个进入夜来香酒肆中。我一看他满是心事——本来是要打烊呀——看见李云头难看的脸色,我也就陪他坐下来,小饮两盅。他那么难看的脸色,口风却很严。什么事能够压在老头子心上呢?他不回答我,而我却一直想弄明白好为他排忧解难,这样就无意中,李云头饮完了一壶酒,当他让我再温酒时,我没有理会。可是他却醉意浓浓。这时我才恍然,有事压心的人是不能饮完一壶酒的。醉意已定,我只有送他回家了。一路上,他说了句,‘一生的黄金,换得长命百岁’。我笑着说,‘你的醉话怎么云里雾里的’。他说,‘你懂什么,这可不是醉话,是真言。一生的黄金,换得长命百岁。我就要重生了。一岁两岁三岁-------岁岁是年华呀’。听着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我摇摇头笑着。到他家门廊下,他挥着手让我赶紧回呀,说你在家里等着呢。”
“这么说,他没有进屋。”
“应该没有。不然------”
“长命百岁是什么呢?岁岁是年华,真的吗?”
“问题是,所有的‘岁’字中没有与年华相干的呀。”
“他说他要重生了。”
“难道长命就是重生?”
“这么说所有老年人的失踪都是遇到了新的使命。”
“他说的是长命。看来这个使命不简单。”
“知道吗,我今晚独自遇上了神奇的预言者,他有神术。”
“预言者,是摸骨相的吗?”
“武林高手-------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儿子就要成为国王了。”
“什么预言者,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是不是先要了坛酒,然后对你预言的?”
“对呀。老婆子真聪明。”
“你真笨。一定是遇上骗子了。这年月,怎么骗子越来越多了?”
“骗子。老婆子说什么呢,他怎么会是骗子呢。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一见钟情得让我崇拜的仙风道骨者,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神灵。怎么能够说他是骗子呢,那是因为你没有面见他。”
“嗨,难道因为他说我们的儿子就要成为国王了,你就认为他是真正的预言者了。骗子都是这样,预言最能够让我们心灵兴奋并且是我们期望中的事,从而麻痹我们理智。我问你,他是不是没有给你酒钱?”
“这倒是------”
“看,又得让我们弥补酒钱了。”
金老板激动地抓着老婆子的双手,“要是能够让我像挚友一样每天夜里与他独自对饮,我也愿意一直请客。与映照在他的黄金面具中自己的脸面对视着【当他看不见黄金面具映照中的脸面时,他的精神完全沉醉在黄金面具中了,这才是彻底的对预言者的膜拜】。知道吗,那黄金面具不仅没有脸的轮廓,更没有开那三种孔。但是他的眼神能够穿过黄金面具,从而将眼光投射在任何物品上呀,他的话语也那样清澈。”金老板咂咂嘴,“太神奇了,伟大的预言家,他不会是来自华山吧。”
“嗨嗨,你说的我都信,也都不信。”金夫人放开老伴的手,走向床榻铺展被褥。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不是醉话;不管那位预言者多么神奇,儿子的爱情我是不敢奢望,儿子的婚姻首先就是个老大难。即使他通熟七种语言,没有结婚,是不能够被选为国王的。预言者未果的神效不会是让你精神恍惚了吧——一见钟情的崇拜-------等等,哎,你不是说,一生的黄金换得长命百岁吗。”
“李云头说的。”金老板恍然大悟,“不会吧,老婆子,你的眼睛告诉我,我们想到一块了。”
“难道李云头真得将聚宝盆中自己一生的财富以黄金的形式提取一空了。”金夫人吃惊的眼睛瞪得那么大,眼珠子像是要滚落。
“就是为了换得长命百岁?”
那只在房屋里熟悉环境的虎皮猫停下脚步,将眼神放在老两口身上,那眼神告诉我们它能够听懂人类的话。
“岁岁是年华。这么说,李云头用一生的黄金来换取百年生命。”
“可是从哪里换取呢?”金夫人问。“他一定被骗了。”
“难以想象呀,一个老人怎么能够徒步走到大重庆呢。森林中的野兽会吞没他的。”
金夫人将床铺好。重新走到老伴面前,从火盆架上提起工艺精美的青铜壶,对桌上的一对青铜杯倒上固精养本的草药汤。
“我想起来了。曾经进入酒馆的酒客中有人提起过,聚宝盆的黄金在流失,那些提取黄金的人都带着结实的皮口袋,凡是大量提取黄金的人都是独自的,并且戴着形形**的面具。显然这些人不是为集团提取黄金。”
“是自己一生的黄金?”
“也许吧,听说那些戴面具的都是乌黑的头发,不像是老年人。我又没有追问。再说了,要那么多黄金干什么呢-------不过那副陌生的黄金面具倒是我见过的最为神奇的面具。”
这时,那只站着的猫露出了笑容,它跃上书桌,用前爪推动条桌上的竹简,将一卷竹简展开,低头像模像样地看着乌黑的文字。
“你就等着吧,要是我没有猜错,以后每隔几天,都会从遥远的中央村落传来让我们这些生灵吃惊的新闻。”
“你先睡吧,我将关于李云头失踪的报告写好。”老夫老妻饮完各自的药汤,金老板对老伴说。“嘿,老婆子,你看这只虎皮猫,它居然一本正经地审视着身下的竹简。对了,你不用将为预言家垫付的酒钱放在心上,这只纯色的虎皮猫就是他送给咱们的。”
“这么说,你崇拜的那位预言家或许是真品。我与猫咪先睡呀。你总结吧,还要写上我们的讨论,以及酒肆中关于聚宝盆的黄金怪异流失的听闻。”不待金夫人抱它,猫儿一跃跳到金夫人怀里。“吆,这还是只母猫。只有它知道家里有没有耗子的气味。”
金老板嘴里抱怨着:“要是有鸟朋友就好了,起码人类的通信正常了。为什么整个蜀国也给不出一个关于鸟朋友与鸟类彻底归隐深山的原因报告呢?”他收拾好书桌,从背后的书阁上取下一个空白竹简展开,毫无疑问,他脑海中自己村庄的噩梦开始了,或许是蜀地的怪异露出了端倪,所以,被他立起的毛笔十分严谨并且毫不夸张地记录下:两天来的际遇激活的对蜀地几十年阴云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