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飞进长安的一个时辰后,黑颈鹳随着解池村的白鸽来到了长安。这时一个老者已经站在中央图书馆门前高高的石阶上望着东方。他在等待河东同类的音信。
“嗷,黑颈鹳也来了,看来千年之鼓的声音不仅仅停止了。”白鸽飞到老者面前,老者对黑颈鹳说。
“我也听到了。”黑颈鹳回答老者。
老者解下白鸽腿部的兽皮书信。这时图书馆出来一个白花部的小孩,捧着一杯水。水杯放在白鸽面前,白鸽与黑颈鹳分别饮用。
老者看着它们缓过劲,说:“白鸽先休息吧,估计还得两天才能够有确切的命令传达给河东。至于你在河东的所见所闻,还是不要张扬,要知道从白鸽嘴里发出的信息永远是真实的,所以,你们的首肯,会将鸟类的传说变成历史。毕竟谁也不知道战争的面目。”
“当然,我也秉承了我们白鸽的守口如瓶天性。”白鸽说。
“那么你又听到了什么,黑颈鹳?”老者向图书馆走去,黑颈鹳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撕裂声。就像你们身上布匹被撕裂的声音。”黑颈鹳说。
“嗷,你可以随同我进入图书馆。”老者回过头对望而却步的黑颈鹳说。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文字对于鸟类的秘密又不是人类造成的。我们只是不喜欢鸟类大惊小怪的噪杂回响在图书馆这片宁静的圣洁之地。”老者说。
黑颈鹳小心翼翼地走着,深怕惊动了两边高大的石柱。
“你在中华第一湾也听到了?”老者问。
“千真万确。那一刻我站在吊桥上,审美着爪下澎湃的爱河。啊,汹涌的爱河仿佛要吞噬吊桥。当我向祖先一样沉迷其中时,突然耳中的澎湃宁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鸟儿们的大惊小怪。我睁开双眼,只见爱河平静了下来,像一面偌大的土黄色棉布,没有一点浪花,这时清醒的我才感觉到千年鼓声停止了。还没有等我缓过神,从中条山的北面传来一声撕裂声,吓得中华第一湾的所有鸟儿销声匿迹。”黑颈鹳在一面石墙前忘我的停留下来,嘴上虽然说着话,眼睛却深情地望着石墙上的刻画。老者飘逸的白发感觉到黑颈鹳的脚步停止,便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等待着黑颈鹳。
黑颈鹳看着刻画,言语失去了神气,让人听着像是在传达索然无味的故事:“撕裂声一消失,从中条北面又飞来一声更为强烈的狮吼。惊得隐藏在中华第一湾的所有鸟儿又飞出来,飞向盐湖。从它们的悸动的言语中得知,它们是要去解池一看究竟呀。听说狮子是草原之王,它们只生活在河北广袤的稀树草原中。河东怎么响起狮吼呢?”
老者不惊不奇,摇着头解颐道:“这是你的直系祖先。几百年前,长安在河东选中了它,以后它与它的后代就一直在中华第一湾,直到今天你们使命的完成。你是它的第二十代蛋。”
“真希望它能够从石墙上飞出来呀。”
“图书馆的石墙上刻画着一千一百七十种能够言语的鸟儿。其中大多数你是没有见过的。”它们重新向馆内走去。
黑颈鹳看到满眼棕褐色的竹简。它的眼光在朱鹮身上停留后,将满身羽毛绽放,朱鹮也以兴奋的方式欢迎黑颈鹤。它两围拢着书桌上一个展开的竹简,亲密无间地倚在一起。朱鹮说:“这些文字我不认识一个。”
黑颈鹤回答:“看了一遍,里面没有我认识的一二三。”
“听说人类的一切神奇都在文字的排列上。”朱鹮说。
“在中华第一湾的我也不是孤陋寡闻的。单单一个爱字,就能引出好几个文字。”
“别看了,别看了。一直盯着黑压压的文字,会神晕目眩地将它们视为一条条蛀虫呢。”
老人们重新围着攻坚桌坐下。几个白花部的孩子站在身边。那位老者展开手中的兽皮念道:“人类第一千八百三十年金秋十月初四,申时一刻,回响了一千五百零四年的金牛鼓声停止。据解池上空目击的四百六十只鸟儿称,那一刹那,只有卫姑娘站在鼓台上,并且随着卫伊梦发出的狮吼,千年之鼓消失。奇怪的是,卫伊梦说,她只是在看见鼓面撕裂时情不自禁发出惊叫,自己并没有听见狮吼,倒是听见了中条森林之王的吼声。解池村让卫伊梦再次叫喊时,听到的只是一个女孩普普通通毫不惊奇的喊叫。另外,卫伊梦是在向白花部反应说自己听见千年鼓声婉转下来后,独自去的鼓台。但是当时没有人能够像卫伊梦那样辨别千年鼓声微妙的变化。鼓声停止,南风微弱。卫伊梦说,消弱前的南风向她的脑海吹进一个词——红颜。红颜,是卫伊梦见到千年之鼓后情不自禁的称谓。”
“越来越复杂了,我糊涂了。”朱鹮说。
“用人类的话说,是逻辑太深了。一句话,战争与和平要来了。”黑颈鹤与朱鹮耳语着。
老者念完后,人们唏嘘不已。在座的每位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河东发生的事是神事还是自然界的事。蜀地的音信全无又活生生地纠结着人类的心。
“现在神农族是等待神的昭示,还是继续向蜀地派出鸟儿。”棉桃部的老者说。
“问题是,我们的鸟朋友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同类消失在诡秘的蜀地。它们的胆量很难驱使它们到达蜀地。”棉朵部的老者说。
大家默默首肯。
“我认为我们大可不必派鸟儿。如果百年云集的蜀地真的发生十万火急的燃眉之事,蜀地的生灵想方设法也会向左邻右舍求救的。”棉铃部的老者说。“奇怪的是,它们的鸟儿也没有从蜀地返回,蜀地也没有向它们派出一只鸟儿,所以,我们现在应当思索的是:什么将蜀地的天空与大地围得水泄不通。”
“对。将这一点记下来。”大家说。
“我们现在也应该选拔我们的武林高手。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少学会蜀地的三种语言,以应对蜀地的邪恶。”白花部的老者说。
“邪恶!?”大家以惊疑的目光注视着白花部的那位老者。那眼神说明他们对这个词的陌生就像对战争的陌生。
“战争与邪恶是不是一回事?”棉铃部的一位老者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虑。
“根据我们白花部多年的经验。除了邪恶很难想象出还有什么能够引起战争。”白花部的另一位老者说。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战争的真实面目呀。”棉朵部的老者说。
“所以,我们眼下神农族还有两件事比较迫切。让我们的武林高手最少学习蜀地的三种语言;长安村应该就战争的面目进行辩论。”红花部的老者说。
“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卫伊梦卫姑娘。我想如果真的有一天神农族的武林高手必须去蜀国,相信这也是卫伊梦的使命。”白花部的老者说。
一位棉朵部的老人将以上三点书写在竹简上。
“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白花部的老者问身后的孩子们。
“爷爷们,蜀地的布匹不是一直依赖着邻国吗。这样看来无论蜀地发生了什么,我们神农族都要将自己的布匹销售进蜀国。”孩子说。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绕道长江呀。”棉桃部的老者感慨。
闲暇时,人们在解池垂钓,时刻等待期望中的牛角昭示。长安也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河东与蜀地的新闻。
卫伊梦选择蜀国七种语言中自认为最为容易的一种学习着。人们垂钓,她弹着五弦琴用新语言唱歌,以熟练蜀地的语气。直到大雪飘落,解池冰封,人们也没有看见解池的昭示。漫天大雪中,几只守着解池的鸟儿在卫伊梦的琴声中转动着脑袋,有的在干枯的芦苇中点盹。这时身边的同伴会用翅膀敲打它可怜的头,并瞪着生气的眼睛。
有时候,穿着皮衣的孩子,会在卫伊梦面前的解池溜冰嬉戏。为什么卫伊梦会无动于衷呢。在孩子们眼中,她是一个无聊的女孩,即使她能够弹奏动听的琴声,织成金牛图。她只是在自己的声音世界。学习语言也离不开琴声。如果想看到她的嘴巴安静下来,也只有看到织机前的她。但是织机却是有音律的。她将蜀地的文字织进布匹中,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没有人知道她激昂的琴声中满是对南风的思念。她也不知道,父母不敢打扰她,祖父母也不敢过问她的琴声。人们很久没有听到她轻悠舒缓的琴声了。
午饭过后,她声情并茂地向家人炫耀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一种蜀国的语言。身后一只老鼠在与咽不下咬不烂嚼不动的粉丝较劲。正当家人沉浸在她洋洋洒洒的异国语言中时,卫伊梦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对不起,我将琴忘在解池了。”卫伊梦说着向解池跑去。
当她踏上解池上的木栈道,清婉悠然不紧不慢的滴滴琴声传来,唤醒她曾经的心声。她的指尖不由地触动着,像是默默数着空中的雪花。微风戏雪。片片雪花像是商量好了,温顺地撞击在琴弦上,发出点点动听的声音。琴声是那样微弱,芦苇中的鸟儿没有丝毫察觉。随着琴弦的弹动,雪花消失在弦上。
卫伊梦坐下来,用指尖寻找着刚刚印刻在心中细腻的琴声,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在风雪中寻找了一下午的感觉,最后还是一副黯然失落的神情。
傍晚回到家,寂静村庄中的阵阵掌声搅扰了她。掌声中夹杂着激越的琴声。
原来,村庄的孩子们在欣赏:几只老鼠用跳皮筋的动作在两台五弦琴上弹奏。很快,又上来两只喝醉酒的老鼠,它们在琴弦上的滑稽表演无不逗乐了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