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庄的厨房中,五个家仆正在忙着清洗鲈鱼。大厨余子愚手持厨刀,正在指导五人如何清洗,又吩咐二人配料,配料之人正是余子昧与林宗龙。余子愚又唤家厨要些陈酒,那家厨见余子愚手法纯熟,指挥若定,心中也早就认可这川菜大厨,便使人携了庄中最好的陈酒。余子愚一一尝过,摇头称道:“用酒烤鱼,不单是除腥,更重在调味。这些酒均不够香陈。”问何处还有陈酒,家厨略略思索,道:“除此之外,只有酒窖中尚有陈酒,只是庄中酒窖,若无吩咐,不可入内。”
余子愚也叹气说道:“若无陈酒,便无好鱼。如此也罢了。”那家厨对余子愚的烤鱼之法亦是颇为觊觎,便说道:“我前去与管家商议,定给你好酒。”说完,便去寻了管家,那管家知庄主对酒窖把控甚严,庄中日日饮酒,酒窖安全关乎整个萧家庄生计。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来问询庄主萧瑟。萧瑟正与黄蕴风等人在席间叙话,被问及此事,当即应了下来,道:“只要烤鱼味正,任何陈酒随他去选用。”
管家入了厨房,回了余子愚。余子愚道:“我要在此处清洗鲈鱼,若鲈鱼清洗不当,那味道便偏了不少。”又指着余子昧、林宗龙二人说道:“此二人是我的学徒,对着料酒之法也颇有见地,能否使他二人去了酒窖。”管家自也应了,带着余子昧、林宗龙二人进了酒窖。
酒窖在庄内地下,在入口处,守了两名弟子。余子昧与林宗龙进了酒窖中,四下寻觅,管家在其后看随,也不离去。余子昧说道:“饮酒吃鱼,这鱼的味道要与酒搭配得当,不知今日印的是什么酒。”管家指了指入口处,只见地上摆放二三十酒坛,说道:“这便是今日诸位兄弟要饮用的酒水。”余子昧说道:“且留了我这位兄弟在此处寻找料酒,我要去看看今日所饮的酒水是否与烤鱼得配。”
管家心念亦是,也无提防,便允了余子昧,自己仍随在林宗龙身后。余子昧到了入口处,那二名守酒弟子便在边上,余子昧又说了吃鱼配酒之理,二人闻后,也点头称是。余子昧便一坛一坛地掀起盖子,凑鼻闻香,但在盖上坛盖时,袖中一阵白沫随之而下,入了酒中,随之盖上,二名守酒弟子在旁,却察觉不到。
这白沫乃是曾明此前所炼制的毒药“滞气散”,余子昧有着一手“五巧石”的好本领,投毒瞬间,使此手法,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滞气散”一旦入腹,体力真气立即受阻,无半日工夫,无法御气。对练武之人来说,空有内力存于丹田,无法在体内自由游走。
林宗龙寻了半天,亦无法寻到合适的陈酒,余子昧将这二三十坛酒中均混入“滞气散”后,也回到酒窖中,终寻得一酒,道:“我家大厨必欢喜这陈酒。”管家闻言,也甚是欣喜,抱酒回了厨房。
此时,鲈鱼已清洗完毕,配料也与全了,余子愚当真是川菜好手,手艺精巧,斫轮老手,且不多时,厨房中已然是芳香四溢。隔了一座长廊,宴席厅中众人均闻到这股烤鱼之香。宴席厅中,众人正在饮酒。萧瑟赞道:“这是西洲掌事引介的川菜厨子,擅长‘诸葛烤鱼’,这烤鱼之香当真让我垂涎欲滴。”西洲笑道:“那是萧庄主的鲈鱼好。”
黄蕴风也说道:“这烤鱼之味甚是醇正,不知是哪位师傅。”萧瑟得意地笑道:“黄帅欢喜这鱼便好。”又唤来左右家仆前去催促。不多会,一方方精美长碟盛装鲈鱼而来,香气从厨房至长廊,又环绕在宴席厅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言宣。
烤鱼呈至各个桌席,正席间,每人身前陈设一个暗红木质长碟,一条烤鱼热气升腾,无论色香味,俱都让人口馋不已。当下,众人已饮了不少酒水,更忍不住鱼香泗溢,都举出筷子,尝鱼吃酒。酒已过三巡,各席间的鲈鱼也吃得甚欢。黄蕴风与萧瑟、屈宏兴、柳风残几人亦是推杯换盏,柳风残虽斯文儒雅,但这鲈鱼美味让他无法抵挡,亦与几人吃鱼喝酒,几人各位心思,但表面上融在一处。
萧瑟迅间便将一条鲈鱼吃得只剩骨头,竖起大拇指,大赞道:“当真是好厨子,一定要请在萧家庄中。”说着,站起身来,又捧起一碗酒,与众人饮了。饮下此一碗,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扶着脑袋,道:“今日忒过尽兴,已觉这酒烈胜过往日。”屈宏兴也扶着头,说道:“确然如此,贫道也觉得此酒甚烈。”此时抬目观望其它宴席,已东倒西歪卧倒不少,只剩不多人仍在吃鱼饮酒。
柳风残蓦地皱眉,道:“这酒甚是古怪,我亦觉头晕目眩。”黄蕴风、西洲也扶首称醉。但鲈鱼美味,众人吃后,更想饮酒,又过一阵。其它席间弟子均陆续倒下,柳风残偶一起身,见到此状,大惊道:“这菜肴定有问题。”萧瑟面红耳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庄中菜肴怎会有问题?”
柳风残顿时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碗碟被一掌之力震得泼洒,本欲置辩狂叫,却被自己一掌之力惊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是一掌拍在案上,惊叫道:“屈掌门,你来试一掌。”这一句话让众人甚是不解,萧瑟本欲发作,但见柳风残如此面色,已觉其中必有疑惑,便忍住不说。黄蕴风、西洲二人也故作酒醉,怕被饭菜溅湿衣裳,同萧瑟一起,退离一步。
屈宏兴也不知所谓,亦举掌而下,尚未落桌,顿地面色大惊,道:“我这内力空虚,无法运气。”又惊望着萧瑟,怒目而视道:“萧瑟,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我内力枯竭。”柳风残一只手撑着桌面,看着宴席厅中横七竖八地卧着众弟子,说道:“想来今日,我二派弟子不是醉酒于此,而是被算计了。”
萧瑟忙摇手解释道:“二位且看这厅内,不单是你二派弟子倒在桌前,我萧家庄的弟子也卧倒不起。”二人齐看去,果见这些弟子倒卧,不分你我。这时,屈宏兴、萧瑟、柳风残同时将目光投到黄蕴风、西洲二人身上,但见二人亦是面红耳赤,不知醉酒多少。黄、西二人也做软绵之状,称是运气不畅。
屈宏兴见状,又是一掌拍在桌上,指着萧瑟,说道:“萧瑟,莫不是你要耍什么花样。”萧瑟甚觉无辜,却不知如何说法,连连摇手。屈宏兴顿时转身向身后二人,说道:“你两人还在等什么。”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宴席厅中,只此二人并未上桌就餐。正如萧瑟此前介绍,这二人号称“玄中双绝”,段乾身高八尺,魁梧横练,洪光身高不及段乾,但长相俊秀,骨骼新奇。
段乾、洪光二人闻言,齐向萧瑟扑去,但见这一扑之势,便如雷霆万钧。武功之深,当不可小觑。此时萧瑟内力空空,庄中弟子皆都醉卧桌边,不知所措,只能坐以待毙。便欲抓倒萧瑟之时,顿地两枚石子破空而来,嗖嗖两声,正中两人额间。二人忽遭暗算偷袭,便缓了攻势,寻那偷袭之人。
此石乃是“五巧石”,此时余子昧已蜕了厨子学徒的衣服,换了一身黄色长褂,藏在屋顶之上,见二人袭击萧瑟,发石救人。屈宏兴见状,更是叫道:“果然是有埋伏。”指着萧瑟,叫道:“没想到你是这般小人。”
宴席厅并无藏身之处,段乾、洪兴二人很快寻到屋檐,一纵而上,踏雪向前,二人二剑,映雪出鞘,直劈余子昧。余子昧也解了腰中长鞭,扫雪过面,与二人缠在一处。突地,又一人纵上屋檐,正是林宗龙,掌中长剑襄助余子昧,此时亦换了装束。屋顶上,大雪纷飞处,三剑一鞭,铛铛作响,不分胜负。
屈宏兴、柳风残二人识得林宗龙脸面,见他襄助余子昧,便知此乃黄蕴风、西洲所谋。转向此二人,此时,黄蕴风、西洲已解了醉态,二人立于厅前,面带微笑。从厅外走进一人,换了长袍,散发微卷,手执蒲扇,边走边笑,问道:“萧庄主,敢问这诸葛烤鱼味道如何?”众人这才识得此人乃是余子愚,闻余子愚所言,萧瑟才联想到厨子。
萧瑟惊呼其名,道:“‘小诸葛’余子愚。”余子愚淡淡笑道:“人人都说我有诸葛之才,才赐了我这个绰号。我本并不敢受,但学成诸葛烤鱼一技后,也就当了此称谓。你要知道‘小诸葛’并非诸葛之才,乃指诸葛之鱼。”黄蕴风亦拍手叫好,道:“好个‘诸葛之鱼’!”萧瑟急红了眼,道:“没想到你们请我连成天帮盟属之事,只为谋我萧家庄。”
西洲上前一步,说道:“非也,萧庄主可要知道,这盟属一事可不能作为玩笑,此事既已谈妥,便当属实。”黄蕴风也点头称是。萧瑟仍是疑惑不解,余子愚道:“萧庄主可能不知,玄中门与潇湘阁会盟于此,乃是谋我天帮‘绝世秘笈’。今日之计,并非谋你萧家庄,乃是为了擒了这二派掌门。”
屈宏兴、柳风残二人闻言大惊,不想被人暗算至此,更是无法反驳,只是与黄蕴风、西洲均吃喝相同,为何二人并未中毒,想来是吃了解药。但为何能算计到众人皆会中毒,不得其解,柳风残问及此事。余子愚笑道:“毒在酒中,烤鱼并无毒,我只是在烤鱼中加了嗜酒之料。你若吃了烤鱼,便想饮酒,若饮酒,必中此毒,仅此而已。”又向萧瑟赔礼,道:“只是难为了萧庄主和萧家的众弟子们,一同中了毒。不过这毒并无大碍,只是让你这两三天内无法使用内力,重者醉卧几日,到时自可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