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七章】天子一怒
殷延之这个人，平乐称不上喜欢，也还没达到厌恶的范畴。说到底，不过是个被权利熏染最终迷失自己之人。
相比之下，平乐倒更是喜欢几位长老。
他们的喜怒一般都摆在脸上，像大长老为人比较中庸，不偏不倚。二长老喜欢殷裔，所以爱乌及乌的也很是照顾她，三长老一心想出门单过，可自从殷裔称帝后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她别提多热情了。
至于四长老和五长老，一个爱财，一个脾气火暴，可这五人自始至终都那幅样子，小气的小气，火暴的火暴，算计的算计，可殷延之却是一天三变。他可以前一刻唤她‘阿乐’把她当成殷裔的妻子，下一刻却因为她的存在影响到殷裔，而对她冷脸相对……
可此时殷延之脸上的表情，让平乐突然意识到，也许他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相比平乐注意殷延之，殷裔所以的注意力都在殷十身上……这是他的弟弟，虽然自幼与他并不亲近，却无法抹杀同出一脉。十郎以前确实荒唐，可最近几年却仿佛顿悟了，出奇的老实，平常时间便呆在挽香阁，不会再出去惹事生非。
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般痴痴傻傻的样了。
听到声响，殷延之收回看向殷十的目光，望向殷裔平乐二人。见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殷延之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
“裔儿，阿乐，你们来了。快来看看十郎……裔儿啊，父亲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让十儿跟着丁氏离开。那丁氏畏首畏尾的，想要躲回娘家避难，父亲便该派人送她回去。也不至于边累十儿和阿珂……现在十儿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殷延之子嗣并不多。只有殷裔殷十郎与殷珂。算是殷氏中儿子少的。虽然他有很多女人，可除了丁氏便没人给他添个一儿半女。初时他并不觉得。可自从丁氏离去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丁氏一直在暗中给那些女郎用药。
每每他与女郎们快活了。丁氏暗中给那些女郎用避孕之药。以至他多年再无所出。
他当时恨极。恨不得杀了丁氏。
可时间久了，他又开始想念丁氏了……他最爱的也许是殷裔的母亲，他的正妻，那个柔的仿佛水样般的女子，可他最欢喜的却是丁氏，因为丁氏在他身边时，他确实觉得开心快乐，不管遇到多不顺心的事，丁氏也能哄得他眉开眼笑。
所以明知丁氏容不下殷裔，他非但没有为殷裔出头。反而将儿子送走，这也是儿子与他一直不亲近的原因吧。
他年岁大了，只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后院里虽然有很多女郎，可她们没有一个可以像丁氏那般。可以哄得他眉开眼笑。
便在这般即想又暗中，殷十回来了。
却是这个样子回来了，这不由得让殷延之担忧丁氏母女的安危……
殷延之这番话，殷裔听后心中没有什么感觉。后悔？赶走丁氏他后悔了，当初为难阿乐之事，他为何不后悔。数年前漠视母亲被害时，他为何不后悔？将年幼的他送出家门时。他的悔意又在哪里？
后悔？
真是好笑。
可他不会和殷延之一般见识。道理是讲给懂理的人听的，对自己的父亲，殷裔己经绝望。
只是殷十终究是他的兄弟，兄弟这般回来，他有义务弄清发生了什么。想到此，殷裔走向殷十。
俯身看向殷十的眼睛。
“十郎。我是五兄……”殷十毫无反应，这时，殷裔终于听清楚殷十一直在说的话了。
他在说……‘寻五兄，寻五兄……’便这般一直重复着。
殷裔的表情从初时的淡漠到后来的惊诧，再到最后的若有所思。随后他起身。殷延之见此，一脸期望的看向殷裔。
“裔儿，到底如何是好？”
“父亲不必忧心，我会派人去查的。至于十郎，好生将养吧。”
随后殷裔转身，平乐一直站在门口，并未上前。她与殷十可说不上亲厚，虽然殷十除了初见想要收她入府外，并没有为难她，可平乐没忘记梅娘。那个出身美人坊，最终被殷十带入府的女郎，可是大大的害过她一次。
殷裔走到平乐身边，接起她的手。二人齐齐转身。
便在二人即将跨出房门之时。
一直目光呆滞的殷十突然抬头。
他看殷裔的目光仿佛看到救星。他慌乱起身，不管不顾的扑向殷裔……其间险些被家俱绊倒。
拉着平乐的那双手颤了颤，最终收回即将迈出的步子。这时，殷十己扑到殷裔身上。
他的目光似乎并不清明，可他抓住殷裔手臂的手却很是用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五兄，救母亲，救阿珂……五兄，救母亲，救阿珂……”
殷裔淡漠的听着，却没有挣开殷十的手。好半晌，殷延之才哄的殷十松开了抓着殷裔的手，而此时殷裔的手腕己被殷十握的现出一道红痕，可见殷十有多用力。
“裔儿，算是父亲求你了，救救你的妹妹和二娘吧。”一瞬间，殷延之仿佛老了数岁。出口的话语气带着恳求与无尽的悔意。
殷裔沉默着，平乐能感觉到殷裔渐渐变冷的身体。
最终，父亲竟然出口求他，求他救丁氏。
丁氏这些年做尽了狠毒之时。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阿乐，她都心机用尽。最终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父亲明知丁氏的所做所为，可最终还是恳求他救回丁氏。
那一瞬间，殷裔觉得自己周身遍布冷意。
哪怕六月的太阳也无法将周身的冷意驱散。便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那一瞬间，他心头突然一怔，随后周身的冷意渐渐散去，便连心中的阴霾也缓缓卸去。
是阿乐。
是他的阿乐……阿乐陪在他身边，阿乐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有阿乐呢。只要阿乐在，他的世界便会有光亮，他的眼前便是鸟语花香。
似乎经历了一场心灵的解锢，便在殷延之一脸紧张之时，殷裔扬起眸子。他定定看向殷延之，那样的目光，那样仿佛蔑视一切的目光让殷延之心颤。
他心中有个感觉，儿子一定会拒绝的。因为他心中明白，丁氏确实做尽了恶事……可是，下一刻，殷裔竟然点了头。殷延之大感意外，不由得目光中满是感激，是的，他感激殷裔，感激殷裔的不计前嫌……
感激他的成全。
“……好。”这是殷裔最终的回复。
随后他再不看殷延之与殷十，拉起平乐一步步离开了殷氏。
这是他的家，可他却感觉不到温暖。
平乐虽然是个庶出女郎，哪怕天下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他，可谁人知道，她是他心中仅有的阳光。
没有她，他此时不知自己如何过活。
乍然恢复一切，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有了她，他终于知道为谁而活。为了阿乐，为了他们的安儿，为了平乐肚中那尚未临时的宝贝。
看着那满天星斗，殷裔深深吐出一口气。
寻回丁氏，全当报答殷延之的生养之情。他的余生，只为阿乐和孩子而活。
两人挤在轿子中，轿子的行进目的地是大盛皇宫。他是大盛皇帝，那里是他的家，他和阿乐的家。
平乐只是觉得殷裔揽着她的手臂力度有些大，却不知殷裔此时心灵得到了一次洗礼。如果以前答应娶她一个是应付，是因为觉得到她比失去她更重要。现在则是尊重。
他尊重她，尊重她的信仰，尊重她的想法。尊重她的一切……
一生一世吗？
“阿乐，我们将安儿接进宫中吧。择个黄道吉日，我要册封他为储君……”
平乐目露惊讶。
随后了然……“一切随你。”
既然答应殷延之寻丁氏，殷裔暗中派出了暗卫……虽然殷十并没有提供太多的消息，可殷裔手下的暗卫可不是吃闲饭的。凭着一点蛛丝马迹。不过十余天，己经打听到丁氏的消息。
手中拿着暗卫递上来的消息，平乐与殷裔面面相窥。
虽然憎恶丁氏，也不喜欢殷珂。可二人的处境……
“不管如何，还是先将人带回来吧。”平乐想了想道。
虽然这消息若落到有心人手中，无疑是打击殷裔的有力证据。可那好歹是两个活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曾是殷氏贵女。
再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落到那样的境地。
可带回来后呢？
难道殷延之可以毫无嫌隙的接受丁氏的遭遇？殷珂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依旧做她的殷氏贵女。
那己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十八，将人秘密带回。至于那些男人……全部剁成肉泥喂狗。”殷裔最终吩咐道。
殷十八不由得抖了抖。喂狗？用不用那么残忍……虽然那些盗匪该死，可谁让那丁氏贪生怕死的想要回娘家啊。至于殷珂……明明身在殷氏，却与丁氏一般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落到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可他不敢说啊，主子现在的脸色好恐怖啊。
也只有夫人可以坦然以对。
好，剁碎喂狗就剁碎喂狗……就是不知道那些狗儿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