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在清晨的阳光底下,泛着橙黄的光。春花嘴角生着一对酒窝,平素笑起来,那浅浅的酒窝就蕴着深深的酒意。
这会子她站在宋如是身旁,手上还提着铜壶,语气与寻常无异,“娘子……”
“奴家夜里头仔细想了想,此事若是按照你的心意,便不妨再等等。不过那二郎,奴家总要见上一面。”宋如是身上穿着家常的袄子,薄雾色的袄子,头梳高髻,簪着一枚琉璃簪。
“二郎……”春花突然坚定了口气,“奴婢以后再不会见二郎了!他对于奴婢来说,本就是个外人了!”
街坊间隐隐传来叫卖声,像是卖干丝的。茶馆酒楼里也有干丝,便是一大早有人进了茶馆,只寻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会儿上案的也有干丝,也有在鸡汤里浸泡过得。
宋如是心疼春花,便开口劝道:“春花,你若不见,便不见罢。”
外头叫卖的声音渐渐大了,她看向宋如是,口中笑道:“奴婢以后就陪在娘子身边。”她微微一笑,搁下铜壶,“家里头来客了,奴婢这就去买些干丝来。”
春花这厢出了门,宋如是就瞧见了黄丫头,黄丫头就站在月亮门底下,她一身黄衫,整个人沐浴在晨起的光芒之中。
“娘子……”黄丫头冲着宋如是遥遥的行了一礼,而后便走了过来,“娘子,奴婢想求娘子给奴婢一条活路。”
“你如何打算?”宋如是问道。
“奴婢想嫁给穿云大哥。”黄丫头认真道。
宋如是暗叹一声,这黄丫头倒也真开得了口,如今都到了这时节了,她竟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二郎他一手抓着,这厢又看上了穿云。这女子倒也是个人物。
“那二郎奴家不认得,这穿云还得看他自己心意。”宋如是耐心道:“毕竟这姻缘并非买卖。”
“可是奴婢……奴婢……”黄丫头又掉下眼泪来,“可是奴婢如今只有这一条路了……”
宋如是看着眼前哭的泪人儿一般的黄丫头,又想起春花隐忍的模样,口中不由说道:“黄丫头你若当真想要嫁人,这世间也并非穿云一个男人,奴家倒是认得一个媒婆,不如让她帮你说和说和?”
黄丫头心里头早就周全了许久,这会子早就哭的满脸的泪水,只口中低泣道:“娘子有所不知,奴婢并非执意嫁给穿云大哥,实在是因为奴家浑身上下都被穿云大哥看了一遍儿了……如今如何还能嫁人?”
“我呸!”一声暴喝声,穿过月亮门,由远到近,直冲到黄丫头脸前头,“你浑身上下早就被二郎吃干抹净了,如今倒是要胡乱攀扯穿云,你只当穿云是个茅坑不成,什么腥的臭的都往屋里头拉扯?”
后院儿的穿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抬起胳膊撞了撞壮士,“你可听到石娘的声音了?”
壮士仔细去听,点头说道:“仿佛是在同郎中理论?”
“真是苦了郎中了……”穿云突然有些同情郎中。
与此同时,石娘正指着黄丫头的鼻子,高声呵斥,“奴婢告诉你,最好死了这份儿心,不然仔细好看。”
黄丫头登时跪倒在地,只冲着宋如是哭泣道:“娘子行行好,奴婢如今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二郎那一处,奴婢是万万回不去了,只求娘子给奴婢一条活路。”
石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心里头的火气,只觉得一拱一拱的。抬手间想给黄丫头一个耳刮子,却瞧见宋如是对着自己使眼色,于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你这会子想要活路?了当初怎么给不给春花留上一条活路?你当时那般对她,如今竟然敢舔着脸上门?奴婢到从没见过这般脸皮比城墙还厚之人。”石娘愤愤的看着黄丫头。
黄丫头身穿黄衫,面色白皙,仿佛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抹洁白的脖颈。春花买了干丝回来,一进门就瞧见跪倒在地的黄丫头。
石娘不愿春花难堪,于是便扯着黄丫头,口中低声斥道,“你若还有几分脸面,便快些跟着奴婢去后院,莫要在此纠缠。”
黄丫头仿佛故意的一般,瞧见春花回来,愈发而哭的悲痛起来。她又扯着宋式的裙摆,口中悲泣道:“这谁人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她转头又去看春花,口中虔诚道:“奴婢若是嫁给了穿云大哥,定会一心一意的伺候娘子一辈子。”
春花脸色终于变得苍白,她身上的水红色袄子越发衬托得她面白如纸。石娘自然也瞧见了春花的模样,心底里对黄丫头更为恼怒,方才要骂,就听着宋如是说道:“你既然有这诚心,不如随着奴家去城外一趟。”
宋如是扯开裙摆,看向春花,“那城外梅花开了,奴家早几日便想去,只可惜一直没有功夫。”
石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如是,不知自家娘子心里头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她又去看黄丫头,果然黄丫头的哭声顿了一顿,而后她便欢喜道:“奴婢这就收拾收拾去。”
黄丫头再起身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春花,她脚步轻盈,又透着几分迫切,进了月亮门,瞧见屋檐底下站着的壮士,她蓦然笑道:“这眼看到吃饭的时辰了,奴婢这就去做饭去。”
“娘子……你为何要带她出城?”石娘简直不能相信。
“奴家自有打算。”宋如是低声嘱咐了一句,“你且照看好春花,莫要叫她胡思乱想。”
石娘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由又琢磨了起来,她看着宋如是进了正房,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宋如是为何会带着黄丫头出城。
今日里又是个好天气,屋檐底下蕴着光亮,叫人瞧起来无端地轻快起来。窗棂上新糊了窗纸,看着也透亮了不少。
石娘站在院子当中,并不能瞧见正房里的情形,她左思右想,终于有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之中,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想,偏那想法在脑海之中生根发芽,很快就长成了一颗大树。
“娘子,莫不是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