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出了院门,就瞧见了身穿铁绀色袍子手拿折扇的小郎君。
小郎君瞧见张媒婆就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这婆子磨磨唧唧做什么,还不快些出来!”
张媒婆仔细看着小郎君的神色,他虽是极为不耐烦,但是面皮白净,眼睛发亮,瞧起来倒也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张媒婆愈发笃定了心中想法,于是看向小郎君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语气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小郎君日日过来,可是有什么由头?”
“由头?”小郎君皱眉道:“你这婆子做什么装疯卖傻,小爷过来找你做什么,你还不知道?”
所谓疑人偷斧,张媒婆越看小郎君越觉得可疑,她甚至隐约听到了绿珠的哭声,于是便沉着脸,冷冰冰的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张媒婆说话间盯着小郎君的眼睛,口中质问道:“小郎君你且告诉奴家一句实话,你究竟来找奴家做什么?”
小郎君一脸狐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媒婆一番,口中怀疑道:“你这婆子莫不是看上了小爷不成?”
小郎君看着张媒婆,一脸嫌恶,“你这婆子莫要自作多情,小爷找你不过是为了小爷一心一意的大姑娘,大姑娘一日不嫁给小爷,小爷就一日不会放过你这婆子。你这婆子若是对小爷生出了非分之想,你可莫要怪小爷无情!”
张媒婆听到这话,倒是神色一松,“那小郎君当真是为了大姑娘?”
“不是为了那大姑娘,难不成还是为了你这半老徐娘的媒婆不成?”小郎君打开折扇,动作干净利落,他斜着眼看着张媒婆,“你这婆子模样这般丑陋,说你是半老徐娘也是恭维了你,若非为了大姑娘,就你这般样貌的婆子,便是踏进王府的门,就立时要乱棍打死的。”
张媒婆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口中又添了一句,“奴家样貌虽是普通,不过绿珠那丫头却是模样俊俏,人人见到都要夸上一句的。”
小郎君倚靠在门框上,他身后是青砖砌成的砖墙,往上是隔壁街坊的墙角屋檐,再往上则是碧蓝的天空。
张媒婆看着小郎君,又发现小郎君身形匀称,胳膊长腿长,往那一站,倒是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小郎君对上张媒婆“痴迷”的目光,忍不住嘲讽道:“你这婆子若是再这般看着小爷,小爷就把你送到打铁的那里去!”
天边的朝霞褪去,天色变得碧蓝,房门一开,就有凉风进了屋子,石娘扶门,回头问道:“那奴婢把此事给黄丫头送过去,她若是不上当,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她此番心绪已乱,定然会上当。”宋如是笃定道。
“那奴婢这就去了。”石娘素来是个急性子,关了房门,便出门去了。
宋如是拿起膝上的杜若色袍子,穿针引线,一板一眼的做起了绣活。
辛姨娘一早起来,便对着铜镜涂脂抹粉,昨日里肿胀的脸颊,今日里已经消了肿,不过有些红肿,拿着玉容粉也就遮盖过去了。
她仔细收拾妆容,待收拾妥当之后,便转头看着床榻,“姐姐这会子可曾舒坦些了?”
安氏躺在榻上,面色肿胀,唇色发紫,口中无力道:“这会子还是觉得浑身乏力……不动倒也还好……一动就疼……”
“姐姐好生歇着。”辛姨娘起了身,她走到床榻前,口中安慰安氏,“姐姐且躺着休息,奴家去瞧瞧老夫人去。郎君昨夜也说了,此事原是误会,奴家这就去给老夫人赔个不是去。”
辛姨娘掏出帕子,口中低声道:“原想着接了姐姐出来享福,谁知道竟是又出了这起子事情,姐姐且等着,奴家回来就陪着姐姐说话。”
安氏脸颊肿胀,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你且去吧……奴家躺一会儿……也就好了……”
辛姨娘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了痣丫头一番,那痣丫头一一重复了一遍,她便扭着腰肢去了后院。
辛姨娘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瞧见了元阳姑娘。
元阳姑娘似是在等她,毕竟那荷花池中的大半荷花已经衰败,还有几支亭亭玉立的,矗立在一处萎了的荷花之中,便也显出了衰败之色。
元阳姑娘身上的桃色衣裳,立在池边,像是一株水灵灵的荷花,辛姨娘老远瞧见,便迎了过去。
“元阳姑娘倒是好兴致,这一早便是饭也不吃,也要赏荷。”辛姨娘笑道:“奴家倒是不如元阳姑娘雅致,不过奴家倒觉得这荷花瞧起来虽是好看,不过却不经细看,有的瞧起来还开着,不过到底是脏心烂肺,也是开不了几日的光景。”
元阳姑娘回身瞧见辛姨娘,亦是笑道:“奴家喜欢赏荷,六娘子为了赏荷,特意造了那凉亭,如此说来,咱们这院子里头倒是只有辛姨娘是个异类。”
“异类?”辛姨娘冷笑道:“元阳姑娘进门的早,奴家原是要称呼元阳姑娘一声姐姐的,只可惜元阳姑娘进门多日,始终还是个姑娘,倒是瞧见奴家,还要称呼一声姨娘。如此看来,元阳姑娘不也是个异类?”
元阳姑娘被戳破了心事,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辛姨娘的脸今日瞧起来倒是无碍了,如此看来,这姨娘也不是好当的,若是要日日挨上一顿嘴巴子,那这姨娘不做也罢。”
辛姨娘听到此处,抬手推了元阳姑娘一把,“你这暖床的丫头实在放肆,竟然还如此羞辱奴家!”
“奴家所言句句当真,何来羞辱一说?”元阳姑娘反唇相讥道。
“你倒是长本事了?”辛姨娘口中恨声道:“昨日里的事情,你莫要以为奴家不知晓,这一桩事情,奴家定然跟你没完,你且等着,这天长日久,奴家有的是时间料理了你!”
元阳姑娘突地笑了起来,“姨娘只会说这起子狠话,其实还不是动不得奴家分毫?”
“你说什么?”辛姨娘怒道。
“辛姨娘虽是姨娘,但实际上同奴家又有什么分别?”元阳姑娘嘲讽道:“说的好听点,是个姨娘,说的难听点,不也是个陪床的丫头,奴家可是听闻,辛姨娘在床榻上可是卖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