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垂头丧气的从算卦摊儿上起了身,那妇人紧跟着坐了下来,上来就道出了前因后果,“道长,这事儿还得从前几日说起来……”
马车声中,隐约传来张媒婆不满的声音。
“你这小郎君镇日里打着找大姑娘的名头,镇日里在这女人出没之处出没,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在女人出没之处出没,又如何能够找到大姑娘?”小郎君并不恼。
张媒婆翻了个白眼,口中说道:“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也多,就像那尼姑庵,本是远离是非之处,但那姑子的嘴脸你也瞧见了……”
张媒婆说到此处,蓦然想起了那一夜在尼姑庵的情形,“当时那庵堂的厢房为何会吵嚷起来,小郎君倒是从未提起过。”
“你说的是你被打的那一夜?”小郎君恍悟道。
张媒婆听到这话,很是气恼,她怀疑小郎君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于是口中冷声说道:“奴家为何被打,郎君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那小郎君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媒婆,口中说道:“张媒婆,你可知道那厢房里头住着的并不全是姑子。”
“那庵堂里头,莫不是还有其他投宿的娘子不成?”张媒婆奇道。
“那最里头的厢房里住的就并非是姑子,而是个带着丫头的娘子,当时便是那丫头听到动静,这才惊动了起来,不然那一夜你也不至于挨顿打。”小郎君带着怅然若失的神色回忆道。
张媒婆皱着眉头,不愿提起这茬,于是口中猜测道:“也许是来投亲的娘子。”
“这个小爷也不知道,不过那娘子的模样倒是好看的紧。”小郎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一夜虽说是你挨了打,不过能瞧那小娘子一眼,倒也不亏。”
“那夜里头黑灯瞎火的,你如何看得清楚?”张媒婆嫌恶道。
“那夜里头虽是黑灯瞎火的,那厢房里头却有光亮,不然小爷哪里能瞧得清楚?”小郎君一脸向往道:“那娘子的皮肤在灯影里瞧起来似是玉脂一般,可以没有瞧见那小娘子的容貌,不过这般的娘子,容貌必然是极为出色的。”小郎君末了又叹了口气,“可惜她即便再过好看,那也及不上小爷心里头的大姑娘。”
张媒婆看着小郎君一往情深的模样,口中随即戳穿了小郎君,“你若是当真这般情深,又怎会四处留情?”
小郎君看向张媒婆,神色极为认真,“不过是为了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张媒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露水姻缘倒是被子说成了日行一善,你这小郎君真真会颠倒黑白。”
“你这婆子懂什么?”小郎君徐徐说道,“情窦初开的小娘子,哪一个不是幻想着日后嫁给个如意郎君。”
“你瞧瞧小爷的模样,可不就是那如意郎君的模样,这般给了小娘子一夜春宵,倒也全了她们的心思,如此看来可不就是日行一善?”
张媒婆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小郎君黄澄澄的袍子,口中吐出一口气,认认真真的说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正是出门闲逛的好时节。”
这一日的天气着实不错,蓝天碧洗,白云清远。
算命的妇人亦是垂头丧气的起了身,她磨磨蹭蹭起了身,口中嘟囔道:“若是去寺庙供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银子却从哪里来……”
那道长微阖着眼睛,并没有接话,而那厢又慌慌张张的来了一人,这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冲到案几前,一把拿起了道长的拂尘,口中急声道:“道长快些随小的来,家里头出事了!”
妇人一旁瞧着,那自家的事情倒也不那么重要了,于是在一旁开口问道:“道长在此算卦,你这小厮却要做什么?”
“家里头闹了鬼了,道长快些跟小的瞧瞧去。”小厮伸手去拉道长,那道长却先一步的起了身,只冲着那小厮道:“稍安勿躁,咱们这就过去瞧瞧。”
“闹鬼?”妇人勾起了好奇心,便凑到两人中间,“你这小厮家在何处?怎么好端端的闹了鬼了?那鬼怪生得什么模样?”
那小厮心急火燎的,哪里顾得上回话,只拽着道长的衣袖,两人急急去了,竟是连这卦摊儿也顾不上了。
妇人眼看人远去了,心里头便活泛起来,她伸手摸了摸眼前的案几,这案几不过是寻常的桐木,若是搬回家倒也用得着。
妇人心里头想着,便伸长了胳膊,搬起了桐木案几,这案几瞧起来不大,搬起来却甚是沉重。
“你可曾瞧见一位道长?”
妇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瞧,见着个身姿极为俊逸的郎君,这郎君头戴玉冠,面容极为俊美。
妇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般的人物,于是心里头一慌,口中便结巴了起来,“那厢闹了鬼……道长捉鬼去了……”
“他去了何处?”那人又问道。
妇人一辈子也没有听到这般清越好听的声音,她怔怔的看着那郎君,怀里头紧紧抱着桐木案几,口中语无伦次的说道:“不是道长要去……是方才奴家过来算命……先前又有个算前程的书生……这道长的拿了拂尘……”妇人说话间,又摇了摇头,“是那小厮拿走了拂尘……所以道长便跟着他去了……”
“多谢。”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妇人眼巴巴的看着那人的身影汇入人群之中,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舒了一口气,“奴婢白活了大半辈子,竟是此刻才瞧见这般样貌之人。若是再早上十几年,哪里还有家里那死鬼什么事?”
这会子的功夫,妇人倒是又能顺溜的说话了,她口中叹气,又觉得胳膊酸痛,于是伸手去揉,她这般动作着,早就忘了手上抱着的案几。
“诶呦……”一声,案几腿儿,正压在妇人的脚趾头上,她痛得跳了起来,又探身去揉脚趾头,口中方才懊悔道:“这道长真是灵验……方才奴家不该心疼银钱……那庙里头只怕还是要去走一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