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人人都觉得媒婆好当，其实这里头的苦水只有奴家自己知道。”张媒婆说话间，吞下了口中的白糖糕，只口中说道：“这镇日里不是忙东家就是忙西家，做的就是同人打交道的勾当，有些人原是好相与的，有些人却是胡搅蛮缠。”
“前几日奴家就遇见了一个，那家的小娘子模样甚是难看，偏相中了一个书生。那书生也是有些家底儿的，自然看不上那小娘子。”
石娘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接口问道：“这姻缘之事，总要讲究个两情相悦才是。”
“正是姑娘说的这个理儿。”张媒婆一拍大腿，口中接口说道：“这小娘子偏是个执拗的，一门心思的认准了那书生，她家里头没有法子，只托了奴家去说亲。”
“谁知道那书生竟然也听说过小娘子的事情，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愿意，于是这门亲事最后反倒成了奴家的烦心事。”
“此事倒也好说……”石娘接口说道：“合着这小郎君不愿，那您只管推脱了此事也就罢了，或是说那小郎君已经说了亲事，看那小娘子还如何纠缠？”
“若是这般简单也就好了……”张媒婆叹了一口气，口中继续说道：“这小娘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趁着家里头不注意，竟然上门去找那小郎君，结果没有找到小郎君，反倒是撞见另外一个小郎君，结果一眼就看上了那小郎君。”
“这位小娘子未免变化太快了吧……”石娘瞠目结舌道。
“这便是奴家为难之处，按说那读书人好歹知道家里头住在哪儿，可这后来相中的小郎君，谁也不知道家底儿，为了此事，总不至于上门去问那书生。”
“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小娘子竟是个直截了当的，过了两天就亲自上门去打听那小郎君。”张媒婆说道。
“这小娘子未免太过大胆了些……”石娘吃惊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小娘子非但上门去打听那小郎君的家底儿，甚至还威胁了那书生一回，只说是那书生告诉小郎君的事情，她就放过书生，不然这一辈子定然要嫁给书生为妻。”张媒婆皱着眉头说道。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大胆的小娘子？”石娘随手拿了白糖糕，口中忍不住又说道：“她竟是连名声都不顾了，就为了那个不知来历的小郎君？”
“要不然为了这小娘子，奴家可是头疼极了。”张媒婆蓦然压低了声音，口中又说道：“不过后来这小娘子后来倒也消停了一阵子。”
“可是这小娘子又相中旁人了？”石娘猜测道。
“并非如此……”张媒婆摇了摇头，口中低声道：“奴家也是听到旁人无意间提起了此事，原来那小娘子的家里头竟然闹起了鬼。”
“这每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就有鬼怪在后院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还飞到树上去，听说是甚是吓人！”张媒婆神神秘秘的说道：“那鬼闹得厉害，这小娘子的家里人又从城外道观请了道长过去做了一场法事，这鬼怪才消停了些。”
“这好端端的怎么闹起了鬼？”石娘好奇道。
“这个奴家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那府里头不知怎地招了脏东西了。”张媒婆摇头道。
“这深宅大院的，又有那家是干净的了。”石娘了然道，“不过奴家倒是还从未遇见过这般模样的小娘子，她家世做什么的？”
“她家按说也是家境殷实，往上靠几辈都是扎纸鸢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又有些纸扎的宫灯，瞧起来也甚是好看。”张媒婆说道。
这两人只顾着说话，并没有人留意到前院儿的动静。
且说宋如是一早就出了门，她头戴璞头，身穿青色长袍，却是一身儿的小郎君打扮。
她手上摇晃着折扇，只一步三晃的出了巷子。
这大热天的，早上的时候，街坊里头人倒是还多一些。出了巷子口，就有打铁的声音，“叮叮当当”传了出来。
这街坊原是整个儿长安城的缩影，打铁的卖布头的，又有银匠铺子卖烧饼的，还有门口堆着笼屉的卖包子的。
那卖包子的原是父女二人，这包子铺的包子最数茴香馅儿的好吃，所以这街坊里头，又有香喷喷的扑鼻包子味儿。
对过的屋檐底下，站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乞丐。小乞丐瘦巴巴的，手上端着的破碗净是豁子，他赤着一双脚，只眼巴巴的看着对过的包子铺。
宋如是瞧着心软，方才要上去搭话。谁知那小乞丐竟是端着碗，飞奔到到包子铺前头，伸手抓了个包子，又飞跑去了。
那包子铺的姑娘是个泼辣的，张口骂了两句，却听那老人家说道：“且罢了，这小子瞧起来倒也可怜，方才就站在屋檐底下看着咱们的包子，此番定然是饿极了，这才抢了包子去。”
“爹爹总是这般心软……”那姑娘嘟囔道：“咱们是开包子铺的，又不是开善堂的……”
“若是人人都过来偷拿包子，咱们这买卖便不要做了……”那姑娘口中说着，却也不去追那小乞丐，只忙活着笼屉里的包子。她掀开笼屉，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又有香喷喷的包子味儿，传了过来。
“给我来一笼屉包子。”宋如是从袖袋中摸出一钱银子，冲着那姑娘笑道。
那姑娘透过蒸汽缭绕的笼屉看了过去，只见着个相貌隽秀的小郎君，于是顺手放下笼屉，只口中笑道：“咱们这铺子里茴香馅儿的最是卖的多，郎君可是要茴香馅儿的？”
“那便要茴香馅儿的。”宋如是粗着嗓子说道。
宋如是提着茴香馅儿的包子走到卖布头的那一家门脸时，正瞧见方才偷包子的小乞丐在嗦手指，于是她冲那小乞丐唤道：“那孩子，你且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那小乞丐舔完了指头，这才看看宋如是，又转头看看周围，待确定宋如是是在同他说话以后，他这才踢踢踏踏走了过来。
“方才那包子不是小的偷的……”小乞丐巴巴的说道：“是那老人家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