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婆子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六娘的声音带着怒气,“还不快些救人!”
安氏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腾的愈发厉害了,“六娘子……救救奴家……”
安氏接连喝了好几口池水,而后胸口发闷,头昏脑胀之际,似是听到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安氏安了心,泄了劲儿,眼前一黑,蓦然昏了过去。清晨的池水还带着凉意,安氏浑身冰冷,似在梦中。
这厢太阳升起,照在池中,那池中有一处含苞待放的荷花悄然绽放,于那一池的绿意之中,透出了一抹嫣红。
安氏醒来的时候,只听得外头鸟雀叫个不停,她睁开眼睛,便瞧见了那人高马大的蔡婆子。
“姑娘醒了?”蔡婆子粗声粗气的说道。
安氏慌忙坐起身来,她扯紧了身前的被褥,口中警惕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姑娘误会了,方才娘子已经责罚过奴婢了。”那蔡婆子伸出手来,只见她掌心又红又肿。
安氏仔细瞧着,又见那蔡婆子面上带着愧疚,于是口中迟疑道:“你这婆子莫要假惺惺的,方才不是你推了奴家,奴家又怎会跌入到荷花池中?”
“姑娘误会了。”蔡婆子张口解释道:“当时姑娘瞧着那荷花欢喜,奴婢有心为姑娘采上一朵,正巧姑娘身前就有一朵,奴婢伸手去采,谁知脚下一滑,奴婢站不住身子,竟是不小心推了姑娘一把。”
“姑娘仔细想想,奴婢与姑娘不过头一次见面,这好端端的,奴婢为何要推姑娘入水?”蔡婆子声音嘶哑,却是生着一条好舌头,“奴婢跟姑娘无冤无仇的,再说以姑娘的身份,奴婢便是讨好还来不及呢,何苦要得罪姑娘?何况娘子如此看重姑娘,所以才会让奴婢陪着姑娘去赏荷。奴婢又不是傻子,何必跟姑娘过不去呢?”
安氏头微微发沉,她狐疑的看着蔡婆子,口中半信半疑道:“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那蔡婆子拍着胸口保证道,于是太过用力,她又吸溜着收回手,口中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六娘子瞧见姑娘落了水,好生的责罚了奴婢,又使了府里头的郎中过来仔细帮姑娘把脉开方子。”
安氏这才瞧见身旁的矮案上搁着个瓷碗,里头盛着半碗浓郁的药汤。
“姑娘快些趁热喝了吧。”蔡婆子端起药碗,神色殷勤。
“你叫蔡婆子?”安氏打量着蔡婆子,见她身上穿着的靛青色料子不过是寻常的料子,身上也没有钗环首饰,打扮的很是素净,瞧起来也是没有半分心机的模样。
“奴婢跟姑娘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姑娘若是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便罢。”那蔡婆子热情道。
“娘子对奴家的好意,奴家自是心中感激。”安氏思量着说道:“不过娘子身边的小丫头,瞧起来倒有些古怪……”
“姑娘有所不知。”蔡婆子压低了声音,端着药碗坐了下来,“这米儿姑娘虽说是娘子的陪嫁丫头,但是并不得宠。”
“姑娘可知为何?”蔡婆子拿起汤勺,仔细在嘴边吹着。
“奴家不过是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个?”安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米儿姑娘最是马虎,镇天里也不知道在想这什么,每每娘子吩咐下去的事情,她总是做的差三落四。好在娘子寻常并不与她一般见识。”蔡婆子一开了头,口中就说个不停,“她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有时候从中间传个话,也是传的丢三落四。”
“亏得娘子脾性好,不然就她那个拎不清的模样,落在别的主子手上,早就发卖了出去,谁人会留她到现在?”蔡婆子一面喂药,一面说道,“这高门大户的,这贴身的丫头便是主子的脸面,这才般愚蠢的丫头,每每丢了六娘子的脸,六娘子也不同她一般见识。这般的主子,除了六娘子还能有谁?”
那药入口甚是苦涩,安氏皱着眉头,又伸手去掏帕子,那蔡婆子虽说生得五大三粗的,倒是眼皮子倒也活泛,不等安氏掏出帕子,她就递过来个婆子,口中安慰道:“六娘子就怕姑娘会吃不下药,所以特意嘱咐奴婢取来了一碟子蜜饯。”
安氏心头一暖,果然瞧见矮案上放着个巴掌大的碟子,碟子当中又盛着十几枚渍过的梅子。
“娘子体恤奴家,待奴家身子好些,就过去陪娘子说话。”安氏一脸感激道。
“姑娘有这番心意就成。”蔡婆子笑道:“娘子心善,许是觉得与姑娘有缘,所以才会觉得米儿怠慢了姑娘,这才动了怒气。”
“寻常府里头的人都说六娘子就似那没有脾性的面人儿一般,从来没有发火的时候。”蔡婆子趁着说话的功夫,仔细喂了那安氏汤药。
安氏此番彻底打消了心中疑虑,于是口中也带出几分真情实意,“奴家能够遇到这般的六娘子,也是奴家的福气。”
“姑娘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蔡婆子又拿起了那盛蜜饯的小碟子。
安氏瞧见那碟子很是精巧,蜜饯儿边儿上还描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想是六娘子知晓她喜欢荷花,所以特意挑选的。
“蔡婆子对奴家这般好,奴家自然也是记在心上的。”那安氏心中思忖着,此番进了这后院,自己孤立无援,这蔡婆子瞧起来是个没有心思的,于是起了拉拢之心,于是口中笑道。
“姑娘只要不生奴婢的气就成。”蔡婆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奴家瞧着姑娘也投缘,不然也不会想去为姑娘采摘那一朵荷花。”
蔡婆子说话间伸手指向窗棂,“奴婢对不住姑娘,所以方才又为姑娘采了些荷花,也算是奴婢给姑娘赔罪了。”
安氏扭头一瞧,果然瞧见那窗户边儿上搁着个玉颈瓶,瓶中插着三五朵荷花。
“多谢蔡婆子。”安氏笑道。
那蔡婆子瞧见安氏笑了,便也讨巧着说道:“奴婢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切莫同奴婢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