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举目看去,果然瞧见后院有人。后院有水,池上有桥,那人就坐在桥上钓鱼。
那人身穿道袍,瞧不出模样,但是背影自有得道高人的意味。
穿云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人,而后收回目光,一对眼瞧见手拿瓦片的悟空,不由低声笑道:“你这成了精的猴儿……”
“吱吱……”悟空叫了两声,突地抛下瓦片,瓦片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吓了穿云一跳。
“你这猴子刚夸你两句,你就要惹出祸事来。”穿云作势要打悟空,谁知悟空先一步跳下了屋檐,它手脚并用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穿云待要去撵悟空,此番已是晚了一步,于是赶忙看去,只见那悟空已经到了后院。
它窜到桥下,蓦然身子一跃,跳到了那老道的肩膀上,穿云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不知该如何是好,暂且先矮下了身子。
他趴在房顶上,远远看过去,只见悟空立在那道人的肩头上,那道人则是手拿鱼竿一动不动。
穿云心头疑惑,又透过缝隙去看张婆子,张婆子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着,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
“此地甚是诡异……”穿云心中暗想,这好端端的张婆子一进来就动也不动,还有后院钓鱼的老道。
太阳越升越高,穿云脑门上的汗珠子也越来越多,那老道依旧动也不动,诡异的是,此番便是连悟空也一动不动,像是个石猴一般立在老道的肩头上。
而城门口,车流汇通着人流,有人进城,有人出城。
一辆马车出城顺着官道向前行去,宋如是倚靠在李诃怀中,手中拨弄着李诃的头发,口中闲闲的说道:“郎君,可还生气?”
李诃不语。
宋如是使力拽了一下李诃的头发,听着李诃口中发出“嘶”的一声,口中得意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那郎君这肚子里也该盛得下奴家这小女子才是。”
李诃捏了捏宋如是的脸颊,终是开了口,“阿如可知错在哪里?”
“奴家不知……”宋如是看着李诃的脸色,先是摇头,而后点头道:“奴家不该说那起子玩笑话……”
“与君长诀这等话,也是玩笑话?”李诃正色道。
宋如是被李诃的目光看得发怵,口中打着哈哈说道,“奴家不过是想到这句话了,于是顺嘴一说,并没有旁的意思。”
“阿如……”李诃正色道:“以后莫要再这么说了。”
“奴家知晓了……”宋如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搂着李诃的脖颈,起身问道:“咱们此番去往何处?”
“道观。”李诃言简意赅道。
道观之中,屋顶之上,穿云手拿瓦片,脑门上微微起了一层薄汗,许是头顶阳光炙热,许是心中发慌。
后院的道士手拿鱼竿在垂钓,偏殿的张婆子几乎与床榻上铺着的被褥融为一体,便是连一向跳脱的悟空,此番也一动不动。
穿云轻轻吐出一口气,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有了动静,听着像是马蹄的声音。
穿云眼睛一亮,手搭凉棚,循声看去,果然在女贞树的掩映之中,瞧见一辆马车朝着道观方向驶了过来。
穿云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就像是瞧见了亲人一样,这一静之中终于有了一动。
马车越来越近,穿云也越来越疑惑,只因为那赶车的马夫有些面熟,像是自家的马夫。
那马车很快就停到了道观门口,穿云也终于瞧清楚了车夫的模样,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车夫身上转到了另外两道身影上。他竟然在这道观之中瞧见了自家郎君,还有自家娘子。
且说宋如是跟着李诃下了马车,那车夫就赶着马车去了阴凉处。
“郎君……”宋如是问道:“郎君莫不是与道长有约?”
李诃推开院门,口中回道:“阿如我带你过来见个人……”
“何人?”宋如是好奇道。
“见了你就知道了。”李诃拉着宋如是进了道观。
这道观大殿空无一人,门口的空地上自有香炉,香炉里并无烟火,前院无人,宋如是看了一圈儿,口中猜测道:“那道长莫不是又在后院钓鱼?”
李诃点了点头,两人绕过大殿,突然听到有人招呼,宋如是转头一瞧,那立在廊下的竟是张婆子。
“张婆子?”宋如是惊奇道。
张婆子立在偏殿门口,她冲着李诃欢喜道,“郎君怎么来了?”
“芸姨……”李诃称呼道。
“芸姨?”宋如是吃惊道。
张婆子搓着手,口中笑道:“先前的事情没有跟娘子说清楚,奴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李诃接口说道:“芸姨本是……”
李诃话未说完,就被张婆子截住了话头,她下了台阶,上前拉扯住了宋如是的衣袖,“此事还是由奴家来说吧……”
张婆子看了看后院,口中说道:“奴家跟那死老头本是一家子,诃儿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咱们原是本家。”
宋如是吃惊的看着张婆子,她又转过头去看李诃。
李诃目光深邃,口中说道:“阿如,咱们且先瞧瞧道长去。”
宋如是稀里糊涂的跟着李诃穿过偏殿去了后院,她离得老远回头去看,只见着张婆子正不远不近的跟着。
张婆子瞧见宋如是就微笑了起来,她眉目舒展,瞧起来跟寻常并不大一样。
看起来与寻常不大一样的还有穿云,穿云大张着嘴巴,目送着几人去了后院。
方才几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他简直不能相信,这张婆子的来历竟然是李诃口中的“芸姨”。
若是这张婆子是“芸姨”,那欢儿姑娘又是何人?
穿云满脑门的疑问,直等到几人的身影不见了踪影,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过去。
他进了后院,便又是一惊,方才一动不动的人和猴都动了起来,道士手拿鱼竿,正跟李诃说话,悟空上窜下跳一时在宋如是的怀抱中,一时又在李诃的肩头上。
穿云怔怔的看着远处那拨人,心里头不由生出了,热闹是他们的,终归是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