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在院子里头找了一圈儿并没有瞧见悟空,他便是连茅房里头也看了两圈儿,但是悟空确实不见了,活不见猴儿,死不见尸。
穿云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当中,一身的精气神因为悟空的失踪,因而消失了一半。这院中光线越来越暗淡,天边红彤彤的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都预示着明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道理,穿云自然知晓,只是他的悟空莫不是也去行了千里不成?
穿云心中想着,拧腰上了房顶,他举目看去,只见着天边红灿灿的晚霞,坠入山边的太阳被晚霞染得红彤彤的,像是香得流油的咸蛋黄,但此番穿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饿。他只觉得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那漫天的晚霞很快就会变成暗淡的灰蓝色,接着天色灰蒙蒙的,再过上一刻钟,天就要黑了。待到那时,他的悟空又该何去何从。
穿云的思绪渐渐飞到了城外,飞到天边,并未留意到自家院中树下立着的欢儿姑娘。
欢儿姑娘今日特日装扮了一番,她头戴宫花,身上换上了一身儿鹅黄色的襦裙,又有那杏白色的襦衫,脚下也换下了之前绿油油的绣花鞋,只穿着一双杏白色的绣着黄色迎春花的绣鞋。这绣鞋针脚细密,花样精巧,很是引人注目。
欢儿姑娘面上敷粉,嘴唇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胭脂,她手上拿着个雕花铜镜,正对着铜镜自揽,压根儿就没有瞧见屋顶上茫然无助的穿云。
最后还是端着瓷碗出了厨房的石娘一抬眼皮子瞧见了穿云,于是仰着脖子叫了一声,“穿云你站那么高做什么?方才娘子还问起你呢?”
“娘子?”穿云一拍脑门下了房,他率先朝着正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欢儿姑娘一眼,待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处。
这厢欢儿姑娘方才垂下铜镜,冲着月亮门的方向翻着白眼,“此番你看也不看奴家一眼,以后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等到了那一日,你可莫问怪奴家再不看你一眼。”
天色从还有一丝光亮到光线全无,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很快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天边有星,廊下有灯。
正房里的穿云神色凝重,“娘子,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悟空就不见了。”
“悟空调皮,许是出门玩耍去了。”石娘端着汝窑的瓷碗,碗中盛着半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汤面上漂浮着两枚红红的枸杞,又有碧绿的葱花。
“悟空并非那样顽皮的猴儿。”穿云皱眉道:“悟空自打来了小院,虽说是贪玩,但自来知道分寸,从不会乱跑,此番悟空不见了,其中定有蹊跷。”
“这悟空就跟个小孩子一般,它瞧着你睡着不起,自然耐不住性子,估摸着去了谁家墙头。这眼看天就要黑了,估摸着悟空很快就会回来了。”石娘口中随意道。
穿云面上并无半分轻松之色,他冲着宋如是,面色凝重,“娘子,悟空虽说是个猴儿,但性子也算是稳重。若是没有我的吩咐,它定然不会出门去的。”
这夜色也凝重起来。
树梢渐渐亮起了星,还有一弯月牙儿,挂在树梢。
欢儿姑娘坐在有星有月的树梢底下,井沿儿上搁着个酒壶,还有昨日那只酒盏。酒盏了盛着半盏酒水,欢儿姑娘的目光渐渐迷离了起来。
昨夜一夜好梦,今夜她便故技重施,只望醉酒之后能够与李诃梦中相会。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以致于并没有瞧见张婆子正在门后瞪着眼睛偷窥于她。
张婆子守在门后,眼睛瞪得溜圆的盯着欢儿姑娘的背影,待瞧见她手上的铜镜之后,口中不由暗骂了一声,“不要脸”!
这夜注定不同寻常。
欢儿姑娘自斟自饮,待微醺之时,已是三更之后。她晃晃悠悠的摸到前院,果然瞧见了立在廊下的李诃。
李诃身上穿着的是天青色的澜衫,脚下踩着鹿皮革靴,他腰上系着一枚玉坠,那玉坠波光流转像是少女怀春的眼睛。
欢儿姑娘瞧见李诃,眼睛变定定的盯在李诃面上,清隽的脸庞,俊逸的身形,正是少女怀春的欢儿姑娘哪里受得住这个。于是上赶着黏了过去,“一日不见,郎君可曾想念奴家了?”
欢儿姑娘言语轻佻,只朝着李诃贴了过去,李诃并无半分不愿之色,于是欢儿姑娘便抱住了李诃的胳膊,口中娇嗔道:“一日不见,奴家可是想念的紧。昨夜被张婆子坏了咱们的好事,今夜奴家定然要以身相许。”
欢儿姑娘是个胆大的,又仗着梦中无人拘束,于是行为更加放肆,她趁着四下无人,只攀扯着李诃的前襟,把脸贴在李诃的胸口,口中满足道:“奴家就知道郎君喜欢奴家,不过是因为娘子缘故,所以才会故意做出不理不睬的模样出来。”
她吃吃的笑了起来,又凑到李诃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郎君咱们莫不是就要在此处成了好事不成?”欢儿姑娘话音刚落,接着脖子吃痛,她扭头去瞧,正对上张婆子愤怒的一双眼睛。
“欢儿姑娘为何要骗奴家?”张婆子看着欢儿姑娘,目光几乎喷出火来。
“你这婆子每到关键的时候,你就要出来一趟,真真是招人烦!”欢儿姑娘伸手一推,只口中嘟囔着说道:“昨夜你就出来坏事,今夜倒好,你又来了。奴家今夜不管,定要对郎君以身相许。”
张婆子并不理会欢儿姑娘这一茬,只拉扯着欢儿姑娘,口中骂道:“你这欢儿姑娘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你白日里是怎么答应奴家的?你怎么转眼就忘了你说的话了?”
“你这婆子胡说什么呢,奴家什么都没有答应你,你这婆子实在烦人。”欢儿姑娘扯紧了李诃的衣襟,只仰着头说道:“郎君,咱们快些离开此处,张婆子真是招人烦。”她又踮起脚尖,凑到李诃的耳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春宵苦短,郎君莫要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