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屋舍不过是一间破败的泥瓦房,房檐上还生着一丛枯黄的杂草,再向上看去,天色明净。
穿云收回目光,看向关的严严实实的屋门,褚色的屋门年头久了,褚色暗淡,门上涂着的清漆斑驳剥落,露出诸褐色的木门。
穿云推门,闪身而入,这屋中光线朦胧,竟是什么都瞧不清楚,他抬眼一看,那窗棂上蒙着厚厚的似是棉被的东西。挨着门口放着的长条案上,像是有个破旧的铜油灯。
穿云拿出火石,点亮了油灯,这屋子当中就有了光亮,那窗户上蒙着的正是一条厚厚的蓝色粗布棉被。再看床榻上,只铺着个同色的褥子,上头又随意合着个青瓷的枕头。青瓷枕头瓷色光滑釉亮,倒是显得与这屋子格格不入。
穿云又多看了两眼,突地听到门外似是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俯身吹熄了油灯,而后纵身上了房梁。他这厢刚上了房梁,那厢房门一推,有人走了进来。
房梁上积满了灰尘,穿云捂住鼻子,向下看去,只见那人身上穿着姜黄色的袍子,应当是方才离去那人。
只瞧着那人直接走到床榻前,弯腰拿起瓷枕,“竟是差点忘了这个东西……”
这人的声音很是古怪,有些沙哑,偏又带着尖细,他抱着瓷枕,在怀中摆弄了一番,而后复又把瓷枕搁在床榻上,这才又扭着腰肢出了屋子。
穿云看着那人走路的模样,心里头就一阵阵的恶寒,等到那人关上房门,这屋子一暗,再也瞧不见那姜黄色的身影。
穿云趴在房梁上,又等了约莫盏茶的功夫,这才重新跃下房梁,他点亮了油灯,径自去了床榻前。
他拿起瓷枕,对着灯光看了起来,这瓷枕一尺长短,一拃来高,与寻常瓷枕有些不同之处,就在于这瓷枕的宽度,寻常的瓷枕约莫着也就一拃宽窄,而这瓷枕却足足有半尺来宽。
穿云把这瓷枕拿在手上,仔细看着,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瓷枕其中的玄机,他把瓷枕竖起来,在那瓷枕的侧面有个拇指大小的孔,他伸手一挑,用力一扯,瓷枕侧面的瓷片似是盖子一般,揭开之后,瞧见瓷枕里头像是团着一团什么东西。
他伸手把那东西扯了出来,凑近了一看,竟然是女人用的帕子,这帕子半新不旧,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东西。
穿云有些失望,随手又把帕子塞到了瓷枕里头,而后把瓷枕原封不动的放在了床榻上。他回身四下打量,奈何这屋子里头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穿云于是吹熄了蜡烛,而后出门去了。
这屋舍在这空无一人之处,东边有一丛树林,西边是一片荒芜之地,北边有山,南面生着低矮的枣木,也不知道是人有心栽种,还是自然生出。这处地方倒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即便是有意来寻,也得费些心思才是。
穿云又打量了一番,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就又上了房顶,把那剩下的包子和脆梨扛在肩上,这厢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这兴业坊,因着与空观寺不远,于是这几日很是热闹,不断有那烧香拜佛之人在此出没。更有那虔诚之人,自打进了空观寺之后,就开始三叩九拜,缓缓而行。待到日上中天,这虔诚之人立着空观寺还有三五里的距离。
这巷子口,聚着几个做些针线活的妇人,其中就有那爱说长道短张嫂子,张嫂子身上穿着簇新的靛蓝色袄子,手上拿着件儿土黄色的棉袄,时不时的在那袄子上戳上两针。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这街坊里头可是出了一桩大事……”张嫂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张嫂子这一开口,自然有人搭茬,“什么事,张嫂子你就莫要再卖关子了,快些告诉咱们,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啊?”
张嫂子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四下看了一圈儿,方才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呢?就巷子里头那死了男人的寡妇,她不是有个十几岁的闺女,此番那闺女跟着旁人跑了,这寡妇每日里都在家中哭泣,你们莫不是没有听见?”
“怪不得呢,就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奴家明明听到有人在巷子里头哭,偏偏奴家那口子非要说是风声,还因着此事骂了奴家一顿。”有人拍着大腿附和道。
“奴家也听到了,不过奴家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谁家打孩子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事情。那寡妇的闺女才多大年纪,就跟着男人跑了?”有人又说道。
“这上了年纪的小娘子,心里头活泛起来,此番再被旁人勾搭一番,可不就是跟着人跑了。”有人嘲讽道。
“唉,咱们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不过瞧着那小娘子平日里也是老老实实的模样,平素又不怎么出门,也没见过有什么男人上门,倒也不知道这闺女是怎么就跟人跑了?”有人问道。
“这若是男人上门,还能被咱们瞧见不成?自然是要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然后就成了事儿。”张嫂子捂嘴笑道。
这几个妇人俱都发出痴痴的笑声,而后有人低声问道:“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个什么模样,竟然能拐了旁人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闺女。”
“莫不是个小白脸?”
“这倒是有些可能,这年纪小的闺女家家的,最是容易被人哄骗,旁人说个甜言蜜语的,就当真了,竟是连自己的老娘也不要了。”
“这些道理只有过来人才能明白,这闺女年纪还小,哪里明白这个?”
几人七嘴八舌间,有人又低声问道:“既然如此,那闺女只怕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嫂子挺直了身子,面上带着一抹厌恶与同情,“这女人的身子被人破了。哪里还有脸回来?无论是好是孬,也只能一直跟着那人了。合着是她自己选的路,便是再难,也得自己受着。”
张嫂子说完之后,这几个妇人倒是都不再言语,都不约而同的做起了针线活。
天上太阳正好,眼看就到了做午饭的时辰,大家也都渐渐散去,各回各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