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之上,炮仗三三两两的放着,小童们的嬉闹声,渐渐远去了,如此半个时辰之后,元娘始终没有从那家铺子里头走出来。
过了辰时,这街上就多了早起拜年之人,街坊当中又渐渐热闹起来。街坊当中卖炮仗的小贩,也渐渐的忙碌起来,又有那挑着担子,卖着各色吃食的小贩,高声吆喝着,萦绕着缕缕的香气,凑成了这一副新年景象。
平康坊的这条巷子里头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小童们绿豆穿新衣戴新帽,在大人的带领下,家家户户串门拜年。粉团一般的小童,穿着大红色的袄子,头上或是扎着总角,或是梳成丫髻,面上俱是粉嘟嘟圆滚滚,这大年下,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些小童。
宋如是一反常态,早早起了床,又梳妆整齐之后,施施然站在了院子当中,倒把春花看得晃了眼。
春花穿过游廊,瞧着宋如是立在院中,倒是有些奇怪,她远远瞧着宋如是身上穿着胭脂色的春衫,心中不由奇怪。自家娘子素来怕冷,今日怎地这般奇怪?待她绕到宋如是前头的时候才发现宋如是手上抱着的汤婆子,于是面上就露出了一副了然的微笑。
原来宋如是手上抱着的汤婆子与平日里的汤婆子有些不同,这平日里的汤婆子不过是巴掌大小,略微大些的也不过是男人拳头大小,但是这些个汤婆子跟宋如是手中的汤婆子比起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且说宋如是身穿胭脂色春衫,于是这汤婆子也包裹在胭脂色的布袋里头,旁人的汤婆子都是抱在手上,宋如是手中的汤婆子却是搂在怀中,若是离得远了,只当她怀中抱着个婴孩。
“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汤婆子,娘子从哪里得来的这硕大的汤婆子?”春花好奇问道。
“郎君给的。”宋如是微微一笑,笑颜如花。
“郎君还真是知道疼人。”春花一脸艳羡,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探头去看正房,口中问道:“郎君怎地还没有起来?”
“郎君方才出门去了,只怕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宋如是随意说道。
“这还没有用早膳,郎君怎地就出门去了?”春花奇道。
“说是突然有些急事,去去就回。”宋如是随口说道。
她心情愉悦,怀里头搂着的汤婆子,让她心里头也暖融融的,她看着那抹温暖鲜亮的阳光从屋檐顶上冒了出来,听着远处的喧闹声,心里头只觉得轻松无比。
巷子里头像是有人走动,院门开合的声音,各色人声说着各样吉祥话的声音,汇聚在一处,便是这万象更新的新年。
“娘子,石娘跟郎中还是别别扭扭的,奴婢好话歹话都说了,偏偏石娘听不进去,只是不愿见郎中。按说这两口子若是有了皮的么误会一说开也就好了,谁知道这误会竟是越积越多,此番成了个死疙瘩,解也解不开了。”春花提到石娘就觉得忧心。
“这个无妨,我已经想到了让她们二人和好的办法了。”宋如是笃定道。
“娘子想到了什么办法?”春花好奇道。
“这个办法一出,定然能让她们两人和好。”宋如是故作高深。
“娘子,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办法?”春花实在好奇的紧,只挽着宋如是的衣袖,口中好奇问道。
“这便是以毒攻毒,具体办法,我暂且不说,不然可就不灵验了。”宋如是一笑。
“娘子就爱卖关子,只是苦了奴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春花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这丫头竟然知晓这知其然而不是其所以然的道理?”宋如是调侃道。
“还不是那日听到郎中说了一句,奴婢也没有细听,只听着穿云说郎中但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但这墙头上摔下来的滋味,想必也舒服的紧。”春花仔细回想道。
两人说话间,巷子里的热闹,已经到了院门口,接着院门被人拍响,春花欢快的去开院门。
院门口站着一身红色澜衫的英哥儿,他独自一人,并未带着小厮捧书,手上提着个硕大的包袱。
英哥儿身量又长了不少,此番手上提着那玄色的包袱,两厢对照之下,愈发衬托的他身量纤长,而那包袱也愈发显得笨重。
“英哥儿,这又是拿的什么东西?”春花伸手去接,那东西竟是极为沉重,她身子不稳,踉跄几步,最是还是由英哥儿重新提起了那包袱。
“英哥儿来了?”宋如是看向眼前少年,这英哥儿此番早已非之前孱弱少年的模样,他面容清俊,身量瘦长,端地是一副翩翩少年的风姿。
“娘子近日可好?”英哥儿上下打量了宋如是一番,目光在宋如是隆起的肚子上轻轻一扫。
“奴家最近好的很,倒是你最近也不回来瞧瞧,家里头的人都想你的紧。”宋如是笑道,亦是上下打量英哥儿了一番,目光也带着老母亲一般的慈祥。
“最近铺子里头实在忙碌,一直忙到昨夜,才算是有了个章程,所以今日一早寻了空过来瞧瞧娘子。”英哥儿笑道。
“有什么话,且把东西放下再说,不然提着这东西,可不沉手?”春花看着英哥儿提着那硕大的包袱,脸不红心不跳的,心里头就暗自钦佩起来。
“这里头的东西是我的一片心意,娘子且先收着。”英哥儿把那包袱放在石桌上,又打开包袱,从面上取出个楠木盒子递给宋如是。
宋如是看着楠木盒子做工精巧,上头的花纹样式繁复,想必其中的物件儿也是价值不菲,她有些犹豫,“英哥儿这东西实在贵重,奴家不能收。”
“娘子不如先打开瞧瞧?”英哥儿提议道。
宋如是于是打开楠木盒子,目光就柔软了下来,这楠木盒子式样精巧,打开盒子之后,里头又垫着一层嫩黄色的软绸,绸缎上头搁着一枚三寸长短的玉如意,还有一样同样长短的金如意,另有一柄小巧的新如意。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这三枚精巧的玉如意,制作自是精雕细琢,偏偏每一样如意的手柄处都雕琢成海棠花瓣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