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快些瞧瞧她中了什么毒?”穿云声音焦急,一面又去看那通往前院的月亮门。
郎中不等穿云出言,就已经蹲下身子,面色凝重,去看槐花。
槐花面色白中泛青,身上的酱色衣裳前襟处干干净净,郎中伸手把脉,那厢穿云不停催促道:“郎中快些……那元娘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郎中低声应了一声,伸手把脉,他伸手触上槐花的手腕,这一刻耳边再无旁的声音,只专注脉相。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息的功夫,也许是盏茶的功夫过后,郎中肩上猛地被人一提,胳膊又酸又涨,顷刻间就上了屋顶,他们二人方才站定,那厢元娘就从月亮门转出了前院。
她手上提着个小包袱,一步一步,不急不缓,走了过来,她此番蹲在槐花身旁,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蓝底儿碎花的小包袱。
郎中趴在屋顶上,探头看了过去,只见元娘手中银光一闪,却是从包袱里头拿出了一把匕首,她动作麻利,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在那槐花的手上剌出了个口子,殷红的血缓缓流淌出来。
那包袱里头还有个茶壶大小的瓷瓶,元娘不慌不忙,随手拿过瓷瓶,搁在槐花手腕底下,那蜿蜒纤细的血流,就顺着槐花的手腕,绕了一圈儿,滴进了那小小的瓷瓶。
“她这是在做什么?”此番问话的却是穿云。
郎中面上神色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元娘心思竟是如此歹毒,先前只当她是个不稳当的,没想到竟是存着这般肮脏的心思。”
“方才的毒可曾验了出来?”穿云又问道。
郎中沉默了一会儿,口中吐出一口气,“待回家之后再细说此事……”
这院子里头洒满了阳光,挨着墙根儿种着的花丛,开得正好,这院中的每一处都美的恰到好处,虽说如今是寒冬腊月,但这院落里头瞧起来倒像是百花争艳的和煦春日,便是连这院落的风也格外的温柔,若是细闻,还能闻到一抹若有若无的花香。
石娘站在自家后院的正当中,双手叉腰,仰头晒脸,一动也不动。倒把从前院绕过月亮门的春花吓了一跳,她只以为石娘这是黯然神伤,此番的动作是要把要流出的眼泪倒回去。
春花急匆匆的走到石娘身旁,随手搁下手中的木盆,一脸同情的拍了拍石娘的肩膀,口中安慰道:“石娘,奴婢知道你这两日心情不好,这桩事情放在谁人身上只怕那人都不会好过。但是人总要向前看,你即便再恼郎中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还有你瞧瞧今日这天气多好,就莫要因为那起子事情生气烦扰了……”
“唉,若是没有那起子事情就好了。”石娘放下双手,一面活动着脖子,一面口中遗憾道。
春花瞧着石娘面上无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口中轻松道:“石娘今日这天儿瞧起来真是不错,你若无事,咱们就出去转转。听街坊的张嫂子说,那城外的白蒿肥瘦正好,咱们出城采上一些,也给娘子换个口味。”
石娘心中把郎中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骂了一通,方才接口说道:“如此倒也不错,出门走走也省得瞧见郎中那个不省心的,不然奴婢这好端端的人,迟早被这天杀的郎中气出病来。”
春花早已准备妥当,她从墙根儿拿起个粗布袋子,口中笑道:“这挖野菜的家什,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好歹要给娘子说上一声。”石娘临出门,又不由回头看向后院厢房。
“奴婢早就给娘子说过了,咱们快些走吧,趁着如今天色还早,咱们早去早回。”春花拉着石娘,连声催促。
石娘看着春花换了一身儿粉荷色的衣裳,气色更是白里透红,于是便扭头不再看后院厢房。
也是凑巧,这两人刚出了院门,下了台阶,便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石娘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瞧着元娘家的院墙上头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春花大惊失色。
石娘盯着元娘的院墙,仿佛上头突然长出了花儿,她反手拉住春花,口中生硬的说道:“春花,莫要问了。”话毕,石娘就拽着春花的胳膊,脚步匆匆,似是狼撵了一般,朝着巷子口而去。
春花被石娘一路拽到巷子口,早已是气喘吁吁,险些说不出话来,“石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走的这么快……方才那人也不知道是谁……咱们还是回家给娘子说一声的好……不然……那人若是闯到咱们家里就不好了……”
“那人即便是化成了灰,奴婢也认得出来。就那猥琐的身形,放荡的模样,贼眉鼠眼的死鬼样子,不是郎中又是谁?”石娘脚下不停,出了巷子口,瞧见了那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小贩,心里头方才觉得松快了一些。
“那厢卖针头线脑的过来!”石娘冲着那小贩招了招手。
半个时辰之后,石娘心满意足的背着个小包袱,脚步轻松的出了城门。
“石娘,咱们这是去薅野菜,又不是去走亲戚,你买这么多小东小西做什么?”春花气喘吁吁的撵上石娘。
两人挤过人流,出了城门,那远处的官道车马不停,偶尔的空隙中,就露出远处天边的一抹绿意来。
“瞧着这小玩意儿,奴婢心里头高兴。”石娘手上拿着个拨浪鼓,没事儿的时候就甩了两下,发出“咚咚”的欢快的响声。
春花心知石娘为何生气,口中劝道:“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大手大脚,这女人家手上也该有些银子。”
“春花,你莫要说了……咚咚……奴婢知道你的好意……咚咚……只是这口气奴婢若是埋在心头……咚咚……只怕要气出病来……咚咚……”石娘手上不停,重重甩着手上的拨浪鼓。
巴掌大小的拨浪鼓,鼓面乃是羊皮所制,鼓下有柄,两侧缀着两枚弹丸。制作精巧的拨浪鼓拿在石娘手上,那两枚弹丸就没消停过一瞬。
“也不知这只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是死后还要受这种刑罚……”春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