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码头乃是来往客商必经之地。
所谓流水的客商,铁打的小贩,无论是卖枣子的,卖青梨的,即便是卖桂花的小娘子也有自己的地盘。
那小娘子被人抢了一竹篮的桂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那卖枣子的,卖青梨的,还有旁的小贩全都放下了生意,上去帮忙。
一帮人分工明确,围追堵截,势要把郎中拿下,追回那篮子桂花。
人群当中有瞧热闹的,也有急等着坐船的,还有那提着大箱笼下船的人,汇在一处,攘来熙往,甚是热闹。
那小娘子的哭喊之声,先前还高亢嘹亮,后来渐渐小了,逐渐的没入熙熙攘攘之中,不复所闻。
青骢马垂头吃草,车厢里头静悄悄的,远处碧空如洗,江水澄澈,端的是水秀山明,一派祥和静谧的景象。天空有飞鸟飞过,展翅飞向远处,似乎要朝着天边交界之处飞去。
没人注意到这里有辆马车,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从那马车底下悄然的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袭黑衣,鬼鬼祟祟的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他蹑手蹑脚的走向车厢,而后弯身从靴筒从摸出一把明闪闪的匕首出来。
他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握紧了匕首,双管齐下,车帘掀动的一瞬间,他猛地冲进了车厢里头,握在手里的匕首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幽光。
这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算得极为精准,务必要一举拿下车厢里头的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车厢里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华清的身影。
这人暗道不好,急忙回身后撤,谁知刚跳下马车,就被人抓住了衣领。这人反应迅速,回手就刺。结果身后之人早有预料,一掌打落他手上的匕首。匕首随即没入草丛当中,这人不死心,又抬腿踹向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冷笑一声,旋即拧住了他的右手,于是这黑衣人右手动弹不得,左手又使不出力,只得暂且示弱,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身后之人并不说话,只连连冷笑,过了一息的功夫,他突然开口,声音响彻码头,“偷桂花的小贼找到了!偷桂花的小贼找到了!偷桂花的小贼找到了!”
他声音洪亮,嗓门又大,即便是在吵吵嚷嚷的码头上,也有一槌定音的效果。
果然那码头上蓦然的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看向这里,便是连那就要起泊的船,甲板之上也站满了瞧热闹的人。
其中有一人的目光最是热切,只见这人身穿竹青色短打,正牢牢抓住船上的栏杆,目光热切的看向那声音起源的方向。
那口口声声高呼之人,很快就被众人发现了踪迹,连带着那马车都被众人投以关切的目光。
这倒并非那人相貌非凡,只因那人身上穿着件儿水绿色的袍子,他即便是站在万人中央,也会被人一眼认出。
因为从乐水城,到益州城,有胆子穿绿袍的人,并且是如此“绿”的绿袍之人,只怕是屈指可数。
所以众人从听到有人高呼,到瞧见那绿衣之人,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只见那身穿绿袍之人,死死拿住个身穿黑袍,面蒙黑布之人。
两人一个绿,一个黑,在平头百姓当中显得极为出挑,何况两人身旁还有一匹马,一匹正在吃草的马。所以众人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那两人的身上。
至于那身穿绿袍之人,除却穿云还能有谁?
这穿云眼看着大家朝这里看过来,于是开腔,高声吆喝道:“就是这人!我亲眼看到他抢了那小丫头的竹篮子!”
人群安静下来,小丫头的声音就隐隐显露了出来。她哭着冲出人群,不管不顾的朝这两人冲了过来。她哭得极为悲伤,冲着那黑衣人狠狠踹了两脚,“你这小贼……实在可恶……”
小丫头骂了两句,便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又有那卖青梨,卖枣子的小贩们冲了过来。
他们可不比那小丫头,都是半大的小子,下手最是没有轻重。那黑衣人被穿云死死制住右手,待要挣扎又挣脱不开。于是只得生生挨了几脚,外加几个嘴巴子。
“你这小贼偷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偷桂花!不知你是要吃要喝还是要往头上戴?”
“我瞧他的身形不男不女,定是想往头上戴!”
“这杀千刀的小贼,就不怕偷了东西以后,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从头烂到尾!”
这几个小贩又打又骂,又是看惊了众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叫起好来,于是人群当中纷纷附和起来,而最先叫好那人却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清风,你这是唯恐旁人瞧不见你吗?”郎中谨慎道。
清风使劲扒开郎中的手,口中不以为然道:“咱们如今都上了船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咱们虽是上了船了,但是穿云还未登船。”郎中不由看向岸上的穿云。
穿着水绿色衣裳的穿云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被小贩们围殴的黑衣人,那人被穿云拧住一只手,动弹不得,只任打任骂不还手。
人群当中有瞧热闹的,自然也有那爱打抱不平的,还有那在家中受了气的,以及心情不大妥帖的,于是有人趁机混进了小贩当中,施展起拳脚功夫来。
郎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华清出言安慰道:“郎中莫要担忧,穿云身手敏捷,定然无事。”
郎中点了点头,口中低声道:“可切莫要再出什么茬子了。”
眼看群情激愤,穿云顺势急流勇退,他先是悄然的松开了那黑衣人的胳膊,那人被打的狠了,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察觉到。
穿云趁机钻入人群当中,朝着大船方向急急而去。码头之上人头攒动,穿云费劲的挤了过去,眼看那大船就要启航,他心中不免焦急。
突闻有人高呼一声,“不好,我的钱袋掉水里了,那里头可是有整整五十两的黄金呐!”
此音一处,大股的人流冲着江边而去,穿云登时觉得松快起来,他加紧了脚步,眼看大船与码头之间的木板撤了一半,他脚尖一掂,冲向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