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正思索间,那王公子却是闲闲的说了一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春花虽美,却是不及你。”
春花听到这话,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愤怒,她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但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边王公子刚刚说罢,那便宋如是便又接口说道:“各花入各眼,我倒觉得春花生着一副好相貌。”
“乱花渐入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王公子含笑道。
春花听到这里又是一惊,所以自己到底是王公子口中的“乱花”,还是后面那句诗词里头的“浅草”,莫不是还有可能是那没入草丛当中的“马蹄”?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世人或是秋日赏月,或是夏日乘凉,或是冬时观雪,都不及春上的繁花似锦。”宋如是意味深长道。
春花心中一喜,脸颊一红,不论那王公子心中怎么想的,娘子却是实打实的在夸自己。
“姑娘说的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美人吾心悦。”王公子含笑道。
春花听到这里,也顾不上脸红了,认真思索起来,这王公子话中何意?
她偷偷抬头看向王公子,月光之下,他也瞧不出王公子的神情,只感觉他的目光专注,正牢牢的看着自家娘子。
春花不由暗暗后悔,若是早知如此,就该把王公子引到和尚庙里头,看他好意思对着一众和尚说什么,“春花秋月夏风冬月”。她垂着脑袋暗自忧心,耳旁却又听到自家娘子关切的声音,这一声让她险些笑出声来。
“吴新月是何人?莫不是公子新纳的小妾?”宋如是一本正经道。
春花强忍着笑,支楞着耳朵听那王公子回话,过了半晌,那王公子才张口慢悠悠地说道:“原来姑娘竟是这般关心在下,便是连在下新纳的姬妾,也要特意关注一番。”
“公子谬赞了。”宋如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她这般坦诚,王公子随即沉默起来,而一旁看好戏的春花自然是打起了全副的精神,仔细听着王公子那边的动静。
果然王公子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一叹,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枚荷包,朝着宋如是递过来,口中说道:“姑娘即便如此关心吴新月,那便打开荷包,自见分晓。”
宋如是站着不动,于是王公子便看向春花,春花原本立在一旁看戏,最后迫于王公子目光的压力,她只得磨磨蹭蹭的上前,拖拖拉拉的接过荷包,磨磨唧唧的走向宋如是,而后便悄然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以防再被王公子盯上。
宋如是接过荷包之后,便一动不动似是被人点了穴,良久之后,她才慢慢腾腾的打开荷包。
那荷包里头不过一页薄纸,放在宋如是手上却似是重逾千斤,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打开信笺,就着月光看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信上不过寥寥两句,宋如是却看了许久。
“娘子?”原本打算一直隐没在暗处的春花,实在耐不住性子,于是缓步上前,轻声呼唤一声。
宋如是蓦然收起手中信笺,口中说道:“王公子倒是好福气,这吴新月姑娘的笔迹清雅秀丽,想必字如其人也是个绝色佳人。”
宋如是像是被狼撵着一般,急匆匆的走到王公子身前,把手中的荷包重新塞入王公子手中。而后又似是被狼撵了一般,径自去了。
宋如是身后紧紧跟着一人,那人自然不是“狼”,而是小丫头春花。
春花气喘吁吁的跟在宋如是身后,好不容易撵上了宋如是,她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身后,远远看见王公子孤身一人立在巷子口,她心中一叹,转身撵上了宋如是。
“娘子……那信笺上……究竟写的什么?”春花气喘吁吁道。
“吴新月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宋如是郑重其事道。
“娘子……如何得知……”春花喘着粗气说道。
“春花你个傻丫头……”宋如是突然笑道。
春花单手扶腰,一脸茫然的看向宋如是,口中不由问道:“娘子此话何意?”
“对于咱们来说,最要紧的事情,就要快些回去。”宋如是收起笑意,认真说道。
春花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追问,她之前出来的时候,小院当中可是极为热闹,只是过了一夜,如今不知小院当中是个什么情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坊当中,头顶上的一片星空逐渐暗淡起来,那明亮了一夜的月亮也显出了疲惫之色,高高挂在一片淡薄而又湛蓝的夜空当中。
夜空当中,蓝到了极致,就变成了一抹淡漠的灰白,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一片灰白当中,挤出天际,于是天就渐渐亮了。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所有平平淡淡的日子汇聚在一处,便成就了人生。有的人一辈子自是策马奔腾,轰轰烈烈;而有人的一生却是柴米油盐,布帛菽粟;有的人生来光芒四射,宛如日月,但更多人的一生却似那暗淡的星光,隐没在那一片漆黑的夜色当中。
宋如是收回目光,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朝着自己最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巷行去。
路途再远,总有归处,两人很快便走到了院门处。
小院院门禁闭,春花率先一步,上前拍门,她拍了半晌,院门竟是纹丝不动,她停下动作,耳朵贴在院门上,仔细听院子里头的动静,奈何院中安安静静,竟是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娘子,奴婢昨日出门的时候家里还热闹的紧,怎么如今这般安静?”春花嘟囔着,复又使力拍门。
宋如是面上平静,目光悠远,既没有半分不耐,也没有一丝不快,她只是在静静的等待。
春花一夜未眠,不免心中起火,于是拍门的声音便愈发的大了起来,她一面拍门,一面呼喊起来,“开门……开门……”
不知是不是春花的高声喊叫起了作用,院子里头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一声轻响,院门被人从里打开。
春花一瞧,开门的竟是丫鬟小翠,只见小翠一双眼睛肿的只余一条细缝,于是看人的时候,瞳仁就隐在那道细缝后头,“春花,你昨夜去了哪里?”
小翠开口质问春花,眼风一扫,却是一眼看到立在春花身后的宋如是,她结结巴巴,活像是见了鬼,“娘子……娘子……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