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多广的朱三爷,这一生收到过许多的礼物,也送出去许多的礼物。但从未有一样礼物能让他心中如此激『荡』。
他抓着手中的礼物,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朱三爷都未说出一句话来。谁能告诉他遇到状况究竟该说些什么。
好在朱三爷毕竟见多识广,他慢悠悠的把绣着大红鸳鸯的亵衣放入袖中,而后抬头尬出一副不自然的神『色』对春花说道:“春花姑娘的礼物,我甚是喜欢。”
怀疑自己突然幻听的春花瞪着圆圆的眼睛,不可思议的对朱三爷说道:“三爷,这礼物,你……甚是喜欢?”
“对,我甚是喜欢。尤其是那对鸳鸯。你瞧这鸳鸯的配『色』极好,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鸳鸯。”朱三爷咽了口口水,重重说道。
“三爷竟然喜欢这个?”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的春花狐疑的看着朱三爷,似是瞧着一个怪人。
“你回去之后,告诉你家娘子,我过几日便会登门致谢。”朱三爷探手『摸』了『摸』袖中的亵衣,不由的苦笑一声。
若是单单只有这件亵衣,他倒也能够接受,但绣在亵衣腰间的鸳鸯一时之间倒让他游移不定起来。
莫非承德已全然知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若是如此,他倒不如亲自上门,全盘托出,也省得冷了承德之心。
不过那人日日夜夜派人盯着自己,若是真要与承德说起那日之事,还需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朱三爷静默片刻,又笑着说道:“这礼物甚得我心,我已许久不曾收到这般称心如意的礼物了。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能亲自登门致谢。春花姑娘回去之后,定要与承德说清楚。”
“三爷?”春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恨不能里里外外的把个朱三爷看个通透,眼前的三爷还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三爷吗?
“春花姑娘,且先尝尝珞饮,这家珞饮极是好喝。我眼前这杯绿『色』的是扶桑汁的,而春花姑娘的这杯更是特别,你先尝尝看。”朱三爷正了八经的拿起珞饮,惬意至极的喝了一口,面上的再也瞧不出其他的神『色』来。
如此下来,春花自然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只得拿起眼前『乳』白『色』的珞饮,放至唇边,小小的喝了一口。
这珞饮入口,极为清香。她不禁又喝了一口,这珞饮当中的清香之气像是夏日里盛开的白荷。清甜幽香,回味悠长。春花接连喝了几口,自然也就顾不上刚才的话题。
说了该说之事,又喝完了美味的珞饮,春花也没有与朱三爷待在一起的理由了,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所以春花辞别了朱三爷。出了福来酒馆的门,一路朝东而去。她顺着平康坊东西大街,一路从西往东,穿过十字大街,从平康坊的东门里出了坊。她又穿过了几条窄窄的小巷,来到了与平康坊比邻而居的西市当中。
丝绸店的郝掌柜突然使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丝绸店中出了些奇怪的事情,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需要东家定夺。
宋如是如今已是很少出门,如此便只得由春花代行东家职责来到了五福丝绸店当中。
郝掌柜正在店铺门口匾额下面,翘首以盼,远远瞧见了春花的身影,他便着急出了店门,迎了春来。
“究竟出了何事?”春花瞧着郝掌柜神『色』焦急,便低声问道。
“春花姑娘,咱们进去再说。”郝掌柜环顾四周,而后率先进了店铺当中。
春花跟着郝掌柜进了店铺,如今尚早,是已店铺当中,并无旁的客人。
郝掌柜带着春花进了里间,而后不安的说道:“春花姑娘,咱们丝绸店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既是进了咱们这店门,自然便是为了买卖而来。你买我卖,两厢情愿的,又有何奇怪之处?”春花提了一早上的心,在听到这话时,霍然落了地。
春花原想着是出了极为棘手之事,郝掌柜才会如此焦急的通知娘子前来。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是个奇怪的客人,这又有何让人费解之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怪的人又如何能少了去?
“春花姑娘,我瞧着事情,并不是表面瞧着那么简单。这位客人从半个月前,便日日的都来咱们店铺当中。他第一日来的时候,我便深深的记住了他。”郝掌柜神『色』极为不安,若说只是简单的你买我卖的客人,他何须如此焦急。
“连续半个月,每日都来?可是每日都来买东西?”春花揣度着郝掌柜的神情,心中也思量起来。郝掌柜又不是第一日才做掌柜的,若是寻常的事情,他又何须如此。
“这件事情,怪就怪在这里。这位客人第一日来的时候,说是家里的老太爷做寿,为了图个喜庆,所以要在咱们店里,订上一百件的绸布新衣服。”郝掌柜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我当时极为高兴,毕竟这可是位大主顾,我为他算好了银钱。他甚是大方的付下了一半的定金来。咱们这西市里的行情原本就是定下了料子后,只需付上三成定金便好。哪知这主顾如此豪爽,我想着他可能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初次出来采购,不懂行情也是有的。”
“于是我好心与他说了这西市里的规矩,他听到后,反而坚定了要付下一半定钱的决心。无奈之下,我只得收下了定钱,与他约定了三日之后来取货。等他走了之后,我便开始让咱们店里的小工捉紧时间裁布制衣。”郝掌柜皱着眉头说道。
“这原本也是好事,莫不是他后来借着各种理由不要这些新衣了?”这种客人原也是有的,若是遇到这种客人,那便只能自认倒霉。毕竟长安城中卧虎藏龙之人太过繁多,一个衣着简单,长相普通的人都有可能是朝廷官员。
“并不是这样的。这人第二日来到店里瞧见了制作的样本之后,十分满意。他一高兴之下,又定下了一百个荷包的买卖来。结果第三日,他瞧见了荷包小样之后,更是满意,便又要咱们店给他做上一百双的蜀绣软鞋。”郝掌柜从最先的面『露』喜『色』到如今的面『露』惶恐。
是的,如此买卖只让他觉得惶恐。他从二十几岁开始做上掌柜的,如今已是二十余年,但他从未见过如此豪爽的主顾来,甚至一次都没有。